第三章 心中埋火种
今夜无云，星斗高挂，明月皎洁却也没有掩盖漫天的星光。
寂静的夜里没有犬吠虫鸣，偶尔吹过的微风似乎只会吹动掉在地上的铃铛。
陈舟过目瞪口呆，眼眶红红的，想要揉揉眼，却又不敢去揉，生怕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一旦变得清晰，就再也看不到这一年没见到的身影。
“你……你是老吴？”
“废话，我不是老吴能是谁啊？”
老吴笑骂一声，浑然没有察觉到陈舟过的异常，柱着盲杖轻车熟路的就走回了屋子，而方走进院子没几步，又慢慢停了下来，侧耳向陈舟过。
“怎么不进来啊，天黑小心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陈舟过低声抽泣，两肩微微颤抖，低头嗯了一声。
熟悉的房间内，是已经一年没有看到的身影，老吴像记忆中的那样守着烛台，双目出神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而陈舟过则没办法在想往日一样沉溺到书中的世界，他总是走神，总是不经意的瞥向一旁的老吴。
他知道，这是老吴的魂魄，更确切的说是亡灵归来的鬼。
但他不忍心说破这件事，就像先前的侠客一样，被一语道破后就匆匆消失，什么都留不下。
他贪图着这为数不多的时光。
“怎么一股药味，小舟你生病了？”
“没有，只是突然想学点医术，就去采了一些药草回来。”
“唔……好好好，不要像我一样，不是做些苦力活，就是奔丧跟着人家去吹喇叭，都是些下九流的活，怪不招人待见的。”
接下来就又是一段老生畅谈的传授人生经验。
以前陈舟过是不大爱听的，现在却只是沉默着点头，双眼又是忍不住开始变得红润。
“对了，有件事我忘了，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识字啊？”
陈舟过张着嘴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。
他不知道作为鬼游荡的老吴记得多少事情，所以他也就不敢贸然回应老吴给人做活攒钱供他读书识字这件事。
“呃……我也忘了。”
陈舟过支支吾吾回应着，对面的老吴也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啊，然后就不再说话。
又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平日里不常点的油灯这次燃了许久。
老吴那双灰白的眼睛倒映着摇曳的烛火，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些释然，“小舟。”
“嗯，怎么了。”
“想去做什么，就去做。”
“嗯，我会好好学医的。”
老吴摇了摇头，那双灰白的眼睛里没有聚焦，也看不出波澜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不用太在意我死前说过的话。
一个死鬼，一个和你搭伙混日子的死鬼，管那么多干什么，以后想干什么，想去哪里，尽管去做就是。”
陈舟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，老半天才挤出来一句，“老……老吴你说什么呢？”
“嗯？我自己都想明白的事，你怎么还要瞒着我呢？你真的只是刚学医？”
“真的啊，我还学古人尝百草呢，你看，我现在就在吃……”
陈舟过声音有些哽咽，胡乱抓着桌上的吃半截的草药塞入嘴里，完全没在乎其中药性。
“呵呵……我又不是笨蛋，一想就明白了，那么多事情记不起来，你见我又那么反常。
村子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故事。……
村子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故事。
有粮村很老的，偶尔就会有一些说法传出来，死去的人们会在特别的日子回到故里，看一看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方……
你看，我不就回家了吗？”
老吴笑着说完，然后身体像是要破碎一样出现许多裂缝，而他的则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，依旧笑呵呵的。
“我猜我是病死的，所以你才这么努力的学医。
我猜你想回望海城，替我要回老房子对吗？但其实还有一件事，我当时可能没跟你说。
我啊，年轻时想周游世界的。
尽管我只是个臭瞎子。”
“你，如果想开了，就去替我多走走，看看世界究竟怎么样好不好？”
随着老吴的最后一句话，整个身躯瞬间破碎。
陈舟过低头捶着桌子，不哭也不出声，任由眼泪流下，肩膀颤动，而他则是不住的点头。
想来是在说。
“我答应。”
……
翌日一大早，太阳方升起，陈舟过已是在窗边站了许久，真到第一缕晨曦映入眼帘，他才仿佛回过神。
一夜无梦。
他却怎么也睡不长久。
于是披着一件单衣站在窗户边看了许久，起初是真的在看这漫天星斗，后来就被这漫天的星光勾勒起心中最深处的回忆。
他确实只是孤儿出身，十三岁以前也就是跟着老吴讨生活，直到老吴久病卧床，他一边求医问药，一边自学医术，最终也只是替老吴续了两年命。
以前疲敝奔波，忙于生活，很少会有时间放松思考些什么。
就像自己刚刚醒来时那样，他一直都是个无理想无梦想无志向的三无青年。
他的世界很小，只有眼前的一间小屋子，明日的三餐，葬于昨日的老吴。
但是现在，与忽然出现的老吴说上几句话后，陈舟过好像背起了什么，又好像放下了什么。
“咦？我昨晚是不是把那半截的草给吃了？？？”
陈舟过懵然回过神来，想起自己笔记上记录的古怪药性，一时之间有点琢磨不透。
这次吃完怎么毛事没有？
话说，那个草的作用是不是让人做上黄粱一梦，还是说真觉醒了前世记忆？
陈舟过一时有些拿捏不准。
应该……不会吃出毛病吧。
“唔……有点饿了。”
陈舟过伸了个懒腰，揉着有些发酸的脖颈，眼中的光辉还未完全散去，似乎一整天的活力都在身体中跃跃欲试。
“好，先吃口饭。”肚子已经开始咕噜作响，仔细想想好像从昨天通宵之后就一口饭没吃过，着实有些遭不住。
远处的太阳已露出了全貌，鸡鸣声更是早早响彻村庄，小院外时而能听到乡人早起忙碌的动静。
这已经是新的一天了。
……
他吃完早饭，把玩着昨夜挂在侠客身上的铃铛，目光游离到低头啃食杂草的宝驹，目光中满是思索。
也不知道……在外人看来，他这算不算是杀人越货……
真是愁啊，明明只想沉淀着掌握一门医术，然后前往望海城买回老吴的房子就算完成一个小目标了。
怎么现在似乎有那么多意外。……
怎么现在似乎有那么多意外。
人和马一起来的，现在人没了，我说他其实是鬼后来魂飞魄散了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……
“咚咚咚”。
木门又被框框敲了起来，门外传来泼辣的嗓音。
“陈舟过！你快出来！我家夫君昨夜来你这里之后至今未回，你快给我一个交代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