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异变
铁柱入内,但觉阖家温情脉脉,恍如春风拂面。自入恒岳派以来,虽得仙缘,却饱尝世人冷眼。今得父母舐犊之情,方知人间温情之可贵,心内顿感暖煦如春。
忽闻长兄家二郎朗声道:“二哥在上,愚弟前番有眼无珠,妄议王林仙缘,实乃有眼不识泰山。今见其已成仙门弟子,方知自己愚昧至极。刀子嘴豆腐心,愚弟句句肺腑,二哥莫要与愚弟计较!“
继而其六弟腆然笑道:“二嫂莫怪,小妹前日闻铁柱兄尚未定亲,便与愚弟置气。今日一见铁柱兄才貌双全,更兼仙缘在身,实乃良配。小妹愿委身下嫁,二嫂可允这姻缘否?“
未几,其五叔回至堂中,抚须长叹:“二弟啊!老夫此生所见英才无数,唯独对汝家三子寄予厚望。今观其仙门成就,实乃王氏之福!纵大郎诸子,亦难望其项背。王家百年基业,往后全赖三位贤侄矣!“言罢捋须,得意之色溢于言表。
是夕,华堂之上觥筹交错,王氏亲族无不交口称赞铁柱仙缘。或举杯相贺曰:“昔年祖产纠纷,今当借此良机,共襄义举,为故兄讨回公道!“一时酒酣耳热,多有慷慨陈词者。
王父但笑不语,抚须观之,心中洞明。想当年族中觊觎祖产者众,今见子成仙,方假意热络。王父心道:“彼辈不过逐利之徒,争产之心,犹胜往昔。吾今惟愿儿孙安泰,余者皆不足挂怀。“
宴罢客散,暮色四合。院中礼箱堆叠如山,满室琳琅。王林倚栏而立,星辉满天,忽忆往昔读过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“之说,今始悟其真意。屋内灯火通明,双亲笑意盈盈,正细问门中详情。
王林见父母鬓角添雪,眼角含盼,心下不忍。暗忖:“纵说半句虚言,换二老欢颜,亦无不可。“遂敛袖屈膝道:“弟子在门中颇蒙长老器重,已得入门功课真传。更有孙长老亲传仙符秘术,仙师们常言弟子根骨奇佳,他日必成大器。“
话未竟,王母已喜极而泣,执其手喃喃自语:“吾儿真乃仙骨天成!“王父虽未作声,但见其目中精光闪烁,面有得意之色,显然满心欣慰。王林见状,嘴角微扬,心中暗道:“但教双亲欢颜,些许虚言,又何足惜?“
为博双亲展颜,纵记名弟子之苦、他人讥诮之刺,王林亦咬牙忍受。幼时至今,未尝见父母若今日之欣悦也。“区区十载,何足道哉!“暗下决心已定。
居乡两日,至第三日破晓,父母村人相送于村口。王林足贴仙符,白光隐现,倏忽远去。村中乡老犹啧啧称羡:“此子必成大道!““王家祖坟冒青烟喽!“声声入耳,直至行至山巅犹在回响。
是日阴云如墨,沉沉压顶,隐有雷鸣隐现。山间水雾氤氲,路径愈显湿滑。王林足下生风,唯恐迟归,疾行不止。至夜半时分,方抵恒岳派,见居所灯火未熄,知张虎仍未起身。
归榻辗转反侧,夜半雷鸣轰响,闪电划空,雪光透窗而入,恰照室中物什。王林抚怀中物,此珠乃母亲密缝内袋,贴身藏之。取珠观之,唯见青白玉质,云纹隐现。凝眸良久,忽见云纹游动,若含玄机,遂正色细察。
“咦?“王林霍然坐起,指尖轻抚珠面,喃喃自语,“往昔观之,但见五朵祥云,今夕怎的变为六朵?“遂持灯细数,果见白云盈六,点点分明。
王林心中骇然,忖度良久不得其解,转念一想:“此珠神秘,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窥全貌?“遂珍而重之地藏回内袋,吹灭油灯,和衣而卧,然心下疑云难散。
夜半时分,狂风骤起,雷声如雷,暴雨倾盆。狂风拍打窗棂,噼啪作响,屋内水雾弥漫,如入仙境。王林本在梦中,忽觉一股刺骨阴寒袭体,登时惊醒。蓦然睁眼,但见满室白茫茫一片,竟成泽国!
烛火摇曳,屋内积水已达三寸。桌上、案几、地面尽被水浸,连锦被锦褥亦湿透不堪。唯独王林身上,除胸口微潮外,余处竟滴水不沾。骇然举目,但见张虎僵卧榻上,通体覆满白霜,衣衫尽湿,面色紫青,双目紧闭,牙关咯咯作响,俨然已被寒毒侵袭!
王林心头剧震,不及细思,疾步趋前查看,只见张虎气息微弱,四肢僵硬,俨然命悬一线...
“张虎!张虎!“王林蓦然惊醒,连唤数声,推搡良久,同伴却无半分反应,气息微弱几不可闻,似将断未断。
王林大骇,不及多想便欲出门求助。然行至榻前,忽驻足凝思:“同处一室,衾褥尽湿可拧水,吾卧其上,缘何独胸前微潮,余处干爽如常?“遂探手入怀,蓦然触得那枚石珠,心中了然。
奇异之事旋即发生——室中水珠皆颤动不止,继而缓缓腾空,仿若活物。张虎身上更散出缕缕白雾,凝为水滴悬于半空。恰逢闪电划过,但见那些莹亮水滴忽化作晶芒点点,如受召唤般朝王林掌中珠子疾射而去!
“咄!“王林大惊,疾抛石珠,蜷身避于榻角。但见那珠悬空三尺,划出道弯月弧光,继而滚落墙隅。众水滴如赴盛宴,竞相投奔,簌簌融入珠中,须臾消弭无踪。唯有张虎周身寒霜渐退,呼吸亦趋平稳。
俄顷,室中积水尽消,衾褥复燥如初。张虎气息渐匀,胸腹微起,昏睡未醒,唯衣衫紧贴肌肤,折皱不堪。
须臾,雷雨未歇,然天光渐明。王林起立,徘徊良久,方俯身拾取石珠。持灯细观,骇然发现云纹已然增为七朵,较前更显玄妙。
回想方才异变,王林心有余悸。若非及时察觉,以珠相救,张虎恐已命丧黄泉。此珠神异,实非凡物,稍有不慎,便酿大祸。至于自身安然无恙,王林暗忖:“定是平日饮服珠浸山泉之故,方能略承其福。“
珠蕴奇能,祸福相倚,王林愈觉此物不可轻示于人。怀珠而立,唯恐再启杀机,只待异日机缘成熟,再探究竟。
然王林观珠上云纹,心生好奇,欲探其秘。思忖再三,终究不敢贸然外出引珠吸雨,恐惊世骇俗,惹人注目。遂小心藏珠于内襟,以备后用。
天色渐明,启明星隐,鸡鸣破晓。王林正欲赴杂务处履职,忽闻榻上张虎翻身而起,大叫:“水!水!渴煞我也!“嗓音嘶哑,如枯井涸鱼,显是昨夜寒毒耗损其元气。
王林回首,见张虎面如金纸,唇干舌燥,挣扎欲起而无力,复又颓然倒卧。王林忙倒水递上,张虎一饮而尽,犹呼不足。连灌数盏,面色稍缓,方长舒一气,惊魂未定道:“昨夜...昨夜可是有妖邪作祟?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