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琉璃手串

那还是她不到十岁时候发生的事情。当天晚上,趁着家里人都睡着了,她和妹妹玉韵悄悄摸到契约石后面。

月色溶溶,如水而落。石块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地上两团小小的影子。

“姐,真的不要紧吗?爹娘回去骂我们怎么办?”

玉韶一面在契约石后面胡乱摸索一阵,一面心不在焉答道:“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你不说,我不说,爹娘怎么会知道?”

白日里,祖母同她们讲了海棠琉璃手串的事。据说,只有在花神节当天被推选为“花仙”的女孩子才能戴一次手串,为整个镇子的人造一次梦。

她们听了,对视一眼,立刻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——试试。

“那阿姐你快些,”玉韵催促,“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人过来了。”

风把远处的声音吹过来,飘飘忽忽。庆典巡游要用的花车被人推着,在地面上带出一串沉闷的“咕噜噜”的声音。

“你看,那边是不是有人?”

“人?哪有?肯定是你看错了。快点儿快点儿,早点弄完早点回家睡觉。这个破庆典,累死人了。”

声音渐渐飘远了。玉韶趴在地上,原先不敢呼吸,一张脸憋的通红。见他们走了,才长舒一口气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那一边,玉韵爬过来,跪在地上:“姐,我试试。”

说着,她两只手攀着契约石摸索了一通。“啪嗒——”一声,不知她碰到了什么机关,石块左侧弹出了一个小小的石盒。

海棠琉璃手串静静躺在灰色的石盒里,在月光里散发着柔和的光。玉韵捏住手串放在手心,像捧着一汪泉水。

“姐,这个怎么用啊?”

玉韶接过手串,皱着眉头,犹豫半晌把手串套在自己腕子上,捻起一颗珠子扯着手串转了转。

瞬间,天旋地转,她被拉入一片空旷的黑暗里。渐渐地,远处浮现出一片白光,霎时间,白光铺开。

目之所及是一片桃花林。桃花如雪,纷纷而落。妹妹站在树下,周身灵气缭绕,长剑横握于身前。剑尖挑起一瓣桃花,向上一翻。转眼,桃花如粉雪零落。

“姐,怎么样?我厉害吧?”

“厉害,”玉韶由衷赞叹,又环顾四周,低头朝手腕看去,手腕空空荡荡,“这是你的梦境?可手串之前明明戴在我胳膊上。难道只有第一个碰到它的人才能‘造梦’?”

“可能吧,”玉韵收剑入鞘,拉住她的胳膊笑道,“姐,先别管这些了,我带你看看我的梦。”

没等玉韶反应,一股莫名的力量就扯着她跟上了妹妹的脚步。

梦境亦真亦幻,随心而动,四周景色如画卷流淌。天下九州,硝烟尽熄,漫山遍野,禾谷稻穗,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,一派安然和乐之景。

盛世无魔族,人人可修炼。

原来,这就是妹妹的梦。

二人还未揽尽山河,忽然,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猛地将二人扯了出来!

玉韶睁开眼,恰好对上父母怒气冲冲的面容和他们手里的琉璃手串。

“……爹,娘,真巧啊。”

她抓抓头,尴尬笑笑。

至于后来……

走廊上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,蚊子嗡嗡地从暗处飞过来。玉韶跺跺脚,手里举着的水盆晃了晃,水从里面洒出来淋了她一头。

“姐,你别动了,要不然爹又该骂你了。”

自从那天被发现偷用琉璃手串,父母就罚她们一连三天在走廊上举水盆罚站。院门敞开,来往行人都能看到。
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开了。

父亲走了出来,见了她二人没半点好脸色:“哼,胆子真大,要不是镇长恰好认得玄门修士,你二人怕是要在梦里被困上个三天三夜!”

“你少说几句,”祖母匆匆赶来,挡在她们身前,“你小时候也不让我省心。再说了,这不是没事嘛。”

“娘,你就是太惯着她们了……”

“三位客官,酒来了!”

小二一声吆喝打断了她的回忆。玉韶回过神来,面前桌案上摆着各色的酒瓶子。

白瓷彩绘,青瓷裂纹。玉韶拿起一个有些相似的细细抚摸,递给温鹤明。

温鹤明笑道:“这酒瓶子烧得确实好看,就是质感仍旧有些粗糙。就没有再好些的了?”

“客官,您说笑了,”小二道,“咱们是卖酒的,又不是卖酒瓶子的,一个用完就丢的酒瓶子要那么好做甚?而且太贵了你们也不肯买啊。”

这末一句他声音压得极低,却还是给三人听了去。

“这是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瓶子了?”

“不仅是最好的酒瓶子,还是最好的酒呢,整个镇子上就我们这一家有卖的,”小二忙笑,“三位客官可要尝尝这桂花饮?原价三颗中品灵石,现价一颗……哎,几位客官,别走啊!”

玉韶拉着要付钱当冤大头的两人快步走了出去。一不留神,差点儿撞到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子。

此人约莫五十来岁,额发掉了大半,圆胖的身子上罩了件姜黄色斜纹织锦袍子,瞧着很是富态。

不晓得是把黎星阑认作了谁,他一把攥住黎星阑的胳膊,哭得涕泗横流,眼泪鼻涕险些蹭了黎星阑一袖子。

“月娘,月娘……我对不住你啊……”

黎星阑急忙抽手,那人一踉跄,干脆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,惹的左右四周都转过头来瞧。

“哎,不是,我没有……”黎星阑慌张起来,话都说不完整,“我根本不认识他!”

旁边一个客人听了,不由笑道:“小兄弟,你别慌,这是住在南街十里巷的孙老爷,不打紧的,他这几日时常这样。过一会儿孙夫人就会把他领回去了。”

正说着,门外噔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:“招财,进宝,快把老爷扶出来!”

“你们瞧,这不就来了?”

玉韶抬头望去,只见一个身着水蓝锦缎的富家太太青着脸站在门口,捏着帕子叉着腰,半点仪态也不顾了,破口大骂:“我就知道他不在家肯定来这儿了!账本也不看,铺子也不管,天天就知道喝酒想那个死人,死了还不让家里安生!”

两个小厮小心翼翼扶着孙老爷出去,孙夫人在后面一推,直接把孙老爷推进马车里带走了。

“孙老爷……”玉韶皱眉想了想,“可是前段时间没了小妾的那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