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16酒鬼?
万历把宫女的头发剪了,这事儿也算是一个小事儿.
但是李太后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,结果这事越闹越大。
她根本不听万历的解释,就让他在众人面前跪着,跪了有两三个时辰。
但这还不算完,李太后越想越气,身为一国之君,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,不但让宫女唱荤段子,还差点要了人命,这怎么能做一国之君呢?
“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,我还是把你废掉,另立明君。”
虽然是气话,可也把小皇帝给吓坏了,只能在慈宁宫里长跪不起,希望得到母后的原谅。
“来人,去内阁请首辅大人过来。”
小皇帝自认为已经如此卑微了,母亲也该消消气了,可是他没想到,李太后根本就没消气,还派太监去请张居正。
找张居正是什么意思?
朱翊钧一想也知道,这是要内阁草拟诏书,真的要逼自己退位吗?
内阁,次辅值房。
魏广德完成今日最后一份奏疏的票拟,收好笔后就对着门外喊道:“芦布,进来把东西抱走。”
魏广德起身,走出书案,就在书案前空地上随便挥舞了几下手臂,又撩起官服下摆连续踢出几腿,算是活动下手脚。
“老爷。”
芦布进门喊了声,随即就过去收拾书案上的奏疏。
魏广德也放下官府下摆,走到外面茶几旁坐下。
看了眼外面的天色,算着差不多该首辅那边召见,然后散衙回家了。
今天他处理了一份宫里的奏疏,好吧,为万历皇帝大婚准备的喜服和各种大婚用品,按照宫里的计算,需要耗费黄金3869两,青红宝石870余颗,珊瑚珍珠24000余颗,银10万两等等。
这些东西里不少会用在皇后凤冠霞帔里,不过这工价十万两银子也太高了。
大明工匠手艺是好,可也做不到如此高昂成本。
不用说,这十万两银子大半会进入一些內监的口袋。
这份奏疏魏广德没有批“可”,他记得缅甸交回来不少宝石,十多箱还是多少。
既然宫里不缺宝石,何必还要户部大肆采购。
至于黄金,也不过两万多
两银子,倒也不多。
几千两黄金也不是全部都要做成头饰让皇后和皇妃带着,她们也带不起这么多,这里面许多还要为三位贵人打造其他十几套首饰,让她们可以换着装扮。
这份找朝廷要银子的奏疏,魏广德压着没票拟,就打算一会儿丢给张居正,看他什么反应。
魏广德打定主意,黄金可以给,珊瑚珍珠宫里库存不足也可以采买,但不能全部都靠户部采买。
每年朝廷都会采购几万两银子的珠宝送入宫中,哪用得完。
“见过魏阁老。”
就在这时,首辅值房书吏出现在门口。
“是首辅相召吗?我这就过去。”
魏广德看到他,马上就说道。
这也是惯例了,魏广德没当一回事儿,当即笑道。
“魏阁老,刚刚慈宁宫急召首辅入宫,他出门是让我告诉大人一声,今日内阁议事由大人主持。”
没有如原来般,书吏传过话就告退,而是对魏广德说了这么一段。
“慈宁宫嗯,我知道了。”
魏广德点点头,随即挥挥手让他离开。
等芦布送完奏疏回来,魏广德当即吩咐他去通知张四维和申时行来他这里。
等人都到齐了,魏广德才笑道:“刚才首辅那边传来消息,宫里有事儿找他过去,所以今日例会由我主持。
二位大人先说说今日可有遇到什么棘手的奏疏,大家议一议,看该如何处置。”
简单寒暄几句,魏广德直接入了正题。
刚才得到芦布通知,张四维和申时行还在心里奇怪,为什么不是去首辅值房,现在知道原由了。
张四维和申时行很快就说完今天看到的奏疏,其中有些拿不定的都拿出来说了说。
魏广德先听了他们的意见,很快就在心中做出判断,定下票拟内容。
等两人的问题说完,魏广德才把手里那份宫里的奏疏递给张四维,苦笑道:“你们的说完了,我这里也有一份很是麻烦,原本打算看首辅的看法,没想到这么不凑巧。”
张四维接过魏广德递来奏疏看了眼,双眼随即瞪大,他已经看到上面的数字。
几千两黄金在普通人眼里是个的数字,可在他们看来也就那样,不过三万两银子的事儿,只是后面珊瑚珍珠的数字太过害人。
几万颗.
也别觉得多,实际上他们也清楚,一套服饰和头饰,可能就要耗费数百颗珍珠。
这些珍珠,一般都是个头不算大的那种,做在衣服上的装饰品。
可有个问题,这东西本就不多,京城市面上珍珠都扫完,怕也凑不出这么许多。
当然,各家勋贵权臣家里的库存拿出来凑凑,肯定就够了。
“这也太多了,宫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库存?”
张四维看完,嘴里念道一句,随即递给申时行。
很快,两人看完以后也都沉默了。
“说说你们的看法吧。”
魏广德开口问道,视线落到申时行头上。
张四维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,他觉得自己比申时行高一头,毕竟先入阁。
谈意见,肯定要先从地位低的人开头。
“还是建议宫里先看看库存,不足部分再由户部采买好了。”
申时行也老实,之前也都是这个顺序,所以他迎着魏广德的目光就开口说道。
听完申时行的意见,魏广德这才看向张四维,等待他的意见。
没出魏广德所料,其实多简单,大家都是这个意思。
宫里有就用,实在不够了户部再去采买。
本来现在准备皇帝大婚的各种用品,户部存银就已经捉襟见肘,现在还把皇帝、皇后及皇妃服饰和头饰一股脑转嫁到外朝,他们这些朝臣代表肯定是不能毫无底线就满口答应的。
只不过,这种事儿不能由他一个人来说,而是得用内阁统一建议的形式递回去。
让内廷先清点库存,不足部分再发到外朝,让户部采购。
最起码,宝石这块,魏广德觉得完全没必要话冤枉钱,缅甸那边收回来不少宝石,完全够用。
至于珍珠,魏广德又对张四维说道:“子维,下来你和张尚书那边打个招呼,让他安排人在京城各大商行那边摸摸底,先把珍珠这些定下来,登记,不准再交易。”
现在魏广德就怕宫里和宫外都凑不够那两万多颗珠子,先把各首饰店铺的珍珠定下来。
“好。”
张四维自然知道魏广德什么意思,马上点头同意。
接下来,他们又聊起几个衙门为大婚做的主内,丝毫不知道他们操心的主儿,这会儿正被他母后逼着退位让贤。
后世传说,因为这个事儿,万历皇帝下罪己诏承认错误才取得了李太后原谅,那不过是无稽之谈。
事儿或许真有,李太后也确实对小皇帝做出很很重的处罚,但绝迹不可能换皇帝。
为这个小事儿就写罪己诏,也太不把罪己诏放在眼里了。
在古代,每当有自然灾害或四方动荡时,凡是思维正常的君主差不多都会象征性的下一道“罪己诏”。
以表示自己德行凉薄,上天给自己降罪惩罚,自己现在知错了,求求上天原谅你这位“儿子”吧。
而揆诸历史,明代的“罪己诏”数量为历代之最。
据统计,有明一代凡二百七十六年,计十六帝,其中有十一位下过罪己诏,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七份,平均每十年一次。
要知道,封建王朝的帝王都在标榜君权神授,故每一次“罪己诏”实则都是在削弱自己的神圣性,非到万不得已不会为之。
而皇帝同样也是政治人物,每一个举措都是政治举措,想达到的目的往往也是政治目的,而基于“罪己诏”的特殊性,它的产生,往往是与国运息息相关。
按史料记载,罪己诏明太祖——5次,建文君——1次明宣宗——1次,明英宗——2次明代宗——5次,明宪宗——1次明孝宗——1次,明武宗——1次明世宗——2次,明神宗——2次明思宗——6次。
刚好就是大明开头和结尾的两位皇帝下的最多,特别是崇祯皇帝,明朝国运或许就是在一次次“罪己”之中消磨没了。
既然牵扯国运,自然就不能儿戏。
张居正进了慈庆宫,自然会全力劝阻李太后。
开玩笑,万历皇帝的帝位说隆庆皇帝定下的,先不说李太后有没有这个权利,真要做了,外朝怕都未必买账。
或许,借机敲打、教育皇帝才是他们的目的。
毕竟皇帝很快要大婚,大婚后算成年,可以逐渐接手国政了。
至于下罪己诏,张居正更不会认可,大明还没亡,下什么罪己诏。
万历皇帝在位期间两次下罪己诏,第一次是万历二十六年,因为刚修好的三大殿被焚。
嘉靖四十一年的大火,到了万历初年才好不容易凑齐重建三大殿的木料,才十多年就又被火烧了,下罪己诏也符合这个时候人们的意识形态。
至于第二次,自然是辽东兵败。
其实一开始万历皇帝是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,胜败乃兵家常事,输了打回来就是了。
可是百官把责任都归咎于万历皇帝怠政,由此也是朝议汹汹,最后没办法万历皇帝只好再下罪己诏。
只不过,历史已经些许改变,万历末年辽东未必还能掀起惊天巨浪,但万历二十六年的大火,大概率还是躲不过的。
张居正回内阁的时候,三位阁臣都已经出宫回去了。
他也只能会值房收拾一下,这才出了皇城。
今天这事儿,是真把小皇帝吓坏了,也把张居正吓坏了。
为此,他离宫前,还让人给冯保带话,让他晚上有空就去他家里坐坐。
太后权利再大,也没到可以另立新君的程度吧。
李太后面前他不敢说,也只能私底下和冯保说说,遇到类似情况还得他帮着转圜,可千万不能再闹出这样的事儿了。
魏广德回到府中,其实也在等着消息。
虽然慈宁宫找张居正过去,可魏广德也好奇的很,到底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儿。
他也让人给陈矩带话,帮忙查查这个事儿。
现在陈矩在宫里算是混出头来了,已经没有留在皇帝身边做随侍太监,司礼监的差事儿也没了,冯保让他去了尚宝监做掌印太监。
尚宝监虽然排名中间,但再怎么说陈矩也成为宫里的大太监之一。
当然,冯保这么安排也没什么好心,里面存着私心呢。
陈矩和魏广德关系亲近,冯保可不希望皇帝身边有他的存在。
发配也不合适,毕竟陈矩的干爹当初在宫里关系处的也不错,大家都还记着他的好。
就连隆庆年间跋扈的腾祥、孟冲这些,也都对陈矩不错。
所以最好的办法,就是给陈矩安排个好差事,升升职。
之前陈矩就兼过司设监少监,掌管皇帝身边的卥簿、仪仗等,所以升职也就只能是掌印太监了。
刚好有尚宝监太监退休出宫,腾出位置来,冯保就向两宫太后讨封,让陈矩去了尚宝监。
尚宝监掌管宝玺、敕符、将军印信等,也算是个重要的地方。
陈矩跟在小皇帝身边时间不短,做事勤勉,也得到两宫太后认可,所以让他顺利成为大明内廷最年轻的总管太监之一。
此时的陈矩,也不过才四十一岁,长魏广德一岁。
宫里的消息,想来是封锁不了的,即便是在慈宁宫里发生的事儿,到晚上的时候也被陈矩打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写了条子,安排亲信给魏广德送了过去。
条子里虽然对当时大殿里,皇帝、太后和张居正的对话语焉不详,但是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。
通过偷听到的只言片语,也能大致推测出整件事的过程来。
魏广德看完后只是微微皱眉,感觉李太后有点太强势了。
当然,小皇帝耍酒疯这个情况,他以前也没注意到,朱翊钧居然还有这个习惯。
魏广德想了片刻,最后还是觉得李太后担心小皇帝成为一个暴虐之君怕是多虑了。
不管怎么说,朱翊钧都是文官精心培养出来的,虽然个性或许因为魏广德的影响,比之以前更强,但并没有他祖父嘉靖皇帝那么冷酷无情,动辄打杀大臣,而是相对温和。
这,也是儒家思想教育出来的结果。
回头还得让陈矩打听清楚,陛下是否真成了酒鬼,有了酒瘾。
魏广德心里想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