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章 鱼饵已下，静待风起
苏倾离在济民药铺分号留下的“鱼饵”，很快便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，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。
她和秦芷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，每日按部就班地赶路、休息、讨论医理。但她们都能清晰地感觉到，周围那股无形的监视和压力，似乎微妙地发生了一些变化。
之前那种纯粹的、带着敌意的窥探感减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、更加具有目的性的……观察和评估？
苏倾离知道，她的“表演”起作用了。敌人很可能已经接收到了她传递的“信息”，并且开始重新评估她的身份、价值以及……可利用性。
这正是她想要的！将自己从一个单纯的“猎物”，变成一个……可能被拉拢、被利用的“棋子”。只有这样，她才能在夹缝中获得更多的信息和喘息空间。
这天傍晚，队伍抵达了一处名为“望京渡”的繁华渡口。这里是进入京城前最后一个重要的水陆中转站，南来北往的客商众多，鱼龙混杂，也是各种消息传递和势力交汇之地。
按照原计划，他们将在这里稍作休整，然后连夜渡河，争取在明日清晨抵达京城。
就在他们在渡口附近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客栈住下后不久，风影便面色古怪地来找到了苏倾离。
“苏小姐，” 风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，“外面……有人求见。”
“哦？是什么人？” 苏倾离故作惊讶地问道。
“是……济民药铺的陆掌柜。” 风影缓缓说出这个名字，目光紧紧地盯着苏倾离，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。
来了！鱼儿……终于咬钩了！
苏倾离心中冷笑一声，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喜和意外的表情：“陆掌柜？他……他怎么会在这里？难道……是外祖父派他来接我的？”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和……对亲人的孺慕之情。
风影看着她“真情流露”的样子，眼神闪烁了一下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，只是道：“陆掌柜说，他是奉了秦老先生之命，特意在此等候，为小姐接风洗尘，并……转达一些秦老先生的嘱托。”
“太好了！” 苏倾离“激动”地站起身，“快请陆掌柜进来！”
风影点了点头，转身出去安排。
秦芷也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与苏倾离如出一辙的“惊喜”和“激动”，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警惕。
很快，一个身穿锦缎长衫、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、面容和善、甚至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的中年男子，在风影的“陪同”下，走了进来。
他一看到苏倾离和秦芷，立刻露出无比激动和欣慰的表情，上前几步，便要躬身行礼：“老奴陆长青，参见大小姐！参见二小姐！”
“陆伯伯快快请起！” 苏倾离连忙上前一步，“虚扶”了他一把，语气亲切自然，仿佛真的是见到了久别的长辈，“多年不见，陆伯伯风采依旧！您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老奴是奉了老爷之命，算着小姐们的回程，特意在此等候。” 陆掌柜抬起头，看着苏倾离，眼中似乎泛起了泪光，语气哽咽，“大小姐……您……您受苦了！老爷和二小姐为了找您，这些年……唉！” 他一副忠心耿耿、为主担忧的模样，演得惟妙惟肖。
若非苏倾离早已心存疑虑，恐怕还真要被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演所蒙蔽！
“让外祖父和表妹担心了，是倾离不孝。” 苏倾离也配合着露出了愧疚和感动的神色，“陆伯伯一路辛苦，快请坐。”
“谢大小姐。” 陆掌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，目光关切地打量着苏倾离，“大小姐此次回京，路途可还顺利？老奴听说……似乎遇到了一些波折？”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。
苏倾离心中冷笑，面上却叹了口气，带着一丝后怕说道：“唉，别提了。幸得……肃王殿下派风统领和各位护卫大哥一路护送，否则……倾离恐怕早已……” 她故意点出萧煜和风影，既是表明自己并非毫无倚仗，也是在试探陆掌柜对肃王的反应。
果然，听到“肃王”二字，陆掌柜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，随即又恢复了常态，感叹道：“肃王殿下仁义！大小姐吉人天相！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！”
“不知外祖父……身体如何了？” 苏倾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，目光紧紧锁定着陆掌柜的表情。
陆掌柜脸上立刻露出担忧之色：“老爷他……唉，还是老样子。收到大小姐平安的消息后，精神好了许多，但毕竟年事已高，又忧思过度……郎中说，还需静养。老爷特意嘱咐老奴，让大小姐务必保重自身，切不可……再轻易涉险。”
他说得情真意切，滴水不漏，完全符合一个忠心老仆的形象。
苏倾离心中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！如果外祖父真的病危，陆掌柜绝不会是这般虽然担忧却还算镇定的反应！他在撒谎！反而……是在替某人传递信息——让她“保重自身，切不可轻易涉险”，这更像是一种……警告和安抚，让她不要再追查下去？
“多谢陆伯伯转告，倾离记下了。” 苏倾离点了点头，没有再继续追问外祖父的病情，而是话锋一转，“陆伯伯此次前来，除了探望，外祖父……可还有其他吩咐？”
陆掌柜似乎犹豫了一下，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、密封的蜡丸，递给苏倾离，压低声音道：“老爷说，京城不比江南，人心险恶。这里面……是秦家的一些……自保之物。不到万不得已，切勿使用。另外……”
他凑近了一些，用更低的声音说道：“老爷还让老奴转告大小姐一句话——‘蝉蜕非死，金蝉脱壳，留意……凤仪宫’。”
蝉蜕非死？金蝉脱壳？留意……凤仪宫？！
凤仪宫？！那是……皇后的寝宫？！
苏倾离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？！难道……贤妃的倒台，真的是一场“金蝉脱壳”的戏码？！真正的幕后黑手……竟然是皇后？！
这个猜测太过惊人！也太过颠覆！皇后一向以贤淑仁德著称，又是太子的生母，她……她怎么会……
但联想到之前在坤宁宫那场疑点重重的“红花参茶”事件，以及皇后在贤妃被揭发时那过于平静的反应……似乎……又并非全无可能？！
如果真是皇后……那她毒害先皇后和皇帝，扶持自己儿子上位的动机，就完全说得通了！而贤妃……不过是她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羊和挡箭牌？！
这个念头让苏倾离遍体生寒！她感觉自己似乎……正在一步步接近那个最黑暗、最可怕的真相！
而陆掌柜……他传递这个消息，是真的出于秦家的指示？还是……故意来误导自己？
真真假假，虚虚实实！
苏倾离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，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！
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面上不动声色地接过蜡丸，对陆掌柜道：“多谢陆伯伯，倾离明白了。还请陆伯伯代我向外祖父问安，就说……倾离一切安好，请他老人家放心。”
“好，好，老奴一定带到。” 陆掌柜点了点头，又寒暄了几句，便起身告辞。
风影亲自将他“送”了出去。
房间内，只剩下苏倾离和秦芷两人。
秦芷早已被刚才陆掌柜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，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：“皇后？！竟然……竟然是她？！她……”
“现在还不能确定。” 苏倾离打断她，眼神冰冷而锐利，“陆掌柜的话，未必可信。这很可能……是敌人抛出来的又一个烟雾弹，想让我们自乱阵脚！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该怎么办？” 秦芷有些六神无主。
“静观其变。” 苏倾离沉声道，“无论幕后黑手是谁，皇后也好，其他人也罢，他们既然已经出手，就绝不会轻易收手！我们只需……等着他们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！”
她掂量着手中那个冰凉的蜡丸，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。
这里面……又藏着什么样的玄机？是真正的“自保之物”，还是……另一个致命的陷阱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