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喜欢死了
书眠没买到机票,坐了最早的一班高铁回燕京,中午才到。
已经立过春,今天偏偏下起了雪,冷风卷着雪粒子在空中飞舞,整座城市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。
她打车去了臻园,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前,指尖停在指纹锁上方,顿了顿,转而按响了门铃。
——这样他会不会更惊喜一点?
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,门开的瞬间,冷风卷着雪沫扑了进去。
谈序泽站在玄关处,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,领口微敞,头发有些凌乱,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倦意,在看清门口的人时,神色一怔。
灰色的天幕下,光线也是晦暗的,少女裹着奶黄色的羽绒服,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,发梢和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,露出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。
“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他低声问。
书眠还没来得及回答,就被扯进带着体温的怀抱里,谈序泽埋在她的肩窝,紧紧扣住她的腰。
她回抱住他,软着声音说:“我想你了。”
谈序泽将她抱的更紧,“宝宝,我也很想你。”
两人进了屋,一狗一猫全都迎了上来,现在汪汪叫和喵喵叫已经相处的很好。
书眠心不在焉地揉了揉两只的脑袋,随后就像条小尾巴一样,黏在谈序泽身后。
他去厨房给她倒热水,她亦步亦趋地跟着,他给她拿零食吃,她也拽住他的衣角。
“怎么突然这么黏人?”谈序泽捏了捏她的鼻尖。
她鼓着腮帮子,“你不喜欢吗?”
“喜欢。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姑娘,八成是昨晚知道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,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,就这样笨拙地走到哪跟到哪。
将她抱在腿上坐着,额头抵着她的额头,“喜欢死了。”
两人点了外卖吃,下午四点多,谈序泽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,“宝宝,我……去看看她。”
书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,“我可以陪你去吗?”
顿了顿又补充,“如果不方便的话……”
“没有不方便。”谈序泽牵住她的手,“走吧。”
车子没有驶向墓园,而是停在城郊一栋欧式别墅前。
也许是看出她的疑惑,他低声解释,“她的遗愿是海葬,不立碑,这里……是她最后待过的地方。”
书眠心口一窒,下意识握住他的手,看他用钥匙开了别墅的铁门。
穿过荒芜的庭院走到门厅,谈序泽并没有打开入户门,只把带来的鲜花放在门口台阶前。
“两年前的今天,她在这套别墅自杀。”
书眠呼吸一滞——那正是他们高二的时候,原来那段时间他的消沉真的和母亲有关。
他忽然问:“害怕吗?”
“不怕,因为是你妈妈。”她摇头,把他的手握的更紧,下意识问:“她为什么……”
问到一半,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,谈序泽偏头,“宝宝,我的任何事,你都可以知道。”
谈懿是谈文钦亲弟弟的遗孤,五岁时被过继过来。
谈文钦和宋慧清待他如己出,甚至将谈氏交到他手中。
到了婚嫁年龄,他追求傅家的小女儿傅令仪,两人门当户对,还无比“契合”,很快步入婚姻并有了谈序泽,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段佳话。
直到谈序泽十二岁那年,一个女人找上门。
原来谈懿一直把自己的初恋养在外面,他瞒的很好,所有人都不知道,精心演绎了那么多年的好好丈夫,不过是借傅家稳固地位——即便谈序泽的伯伯伯母,一个醉心科研,一个是外交官,都对家族企业毫无兴趣,他仍担心争权。
知道自己一直活在欺骗里,傅令仪崩溃了。
她拒绝离婚,谈序泽劝过她无数次,她只是冷笑,“我要让他们永远都见不到光。”
后来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,独自搬到这处别墅,不见谈懿,也厌恶见到长得跟父亲相像的谈序泽。
可他还是会来看她。
她清醒时,会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喊他小泽,不清醒时,把他骂的一无是处。
最后一次见面,傅令仪死死掐住他的脖颈。
那一瞬间,谈序泽看到母亲眼里滔天的恨怨,甚至觉得……就这样死了也好。
最后她清醒过来,颤抖着松开手,捧着他的脸崩溃大哭,“小泽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过了半个月,傅令仪支开照顾她的保姆,在这套别墅割腕自杀了。
谈序泽赶来时,地板上漫着她的血,她的身体已经冰冷。
谈懿站在走廊的阴影里,“都是你害死她的——她是为了不伤害你,才自杀的。”
很长一段时间里,谈序泽也这样认为。
直到后来,他发现了傅令仪留下的信。
【小泽:
不要自责,从来都不是你的错,是妈妈对不起你。
对不起让你看到一个丑陋不堪的疯子,对不起没能做一个强大的母亲。
我试过了,真的试过了,可我连雕塑刀都拿不稳了。
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。
但你要记住,妈妈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,不是展馆里的雕塑,而是你。
你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。
如果以后遇到让你心跳加速的姑娘,别犹豫,别猜疑,更别像你父亲那样欺骗算计,一定要好好珍惜她,全心全意地对她。
别哭,也别活在仇恨里,妈妈已经碎了,但你要完整地活下去。
原谅我选择解脱。】
也是那天,他去了很久不去的学校,在课桌里发现了那封跟五颜六色情书格格不入的牛皮纸信封,和一只录了笑话的兔子挂件。
—
回到臻园,洗过澡,书眠的眼睛还是红红的。
她太心疼谈序泽了。
站在他的房间敲了敲门,他明显也是刚洗过澡。
书眠耷拉着脑袋,“谈序泽,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