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1章 捉奸
乾元殿的东配殿,如今是新后黎芷安的临时梳妆之所。
天家威仪,处处透着奢华。
紫檀木的妆台,光可鉴人,上面琳琅满目摆着西域进贡的胭脂水粉,南海的珍珠头面。
黎芷安望着镜中的自己,云鬓高耸,凤钗摇曳,唇红齿白,面若桃花。
她微微侧头,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,想起昨夜萧承烨拥着她时,在她耳边低语的绵绵情话,脸上不由飞上一抹动人的红霞。
“陛下真是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带着新妇的娇羞和满足。
这一个月,如同梦幻。萧承烨虽忙于朝政,但对她极尽温柔,赏赐流水般送入坤宁宫,夜里也多半歇在她这儿。
她是黎家嫡女,太后的亲侄女,如今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。
一切都顺遂得让她心满意足。
“娘娘,金箔取回来了。”书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几分压抑的不快。
黎芷安转过头,见自己最信任的陪嫁侍女脸色有些难看,不由柳眉微蹙。“怎么了?谁给你气受了?”
书兰将一个精致的朱漆描金小匣子放到妆台上,里面是薄如蝉翼的金箔,在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。
“倒也不是谁给奴婢气受,只是内务府那个李总管,忒不会看人下菜碟了!”书兰撇了撇嘴,语气里满是忿忿不平。
“哦?他怎么了?”黎芷安拿起一片金箔,对着光细看,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书兰便将方才在内务府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。
“奴婢去取娘娘赏人的金箔,那李德全倒是谄媚得很,一口一个‘书兰姑娘’,亲自让小太监去库房取的。”
“可奴婢瞧见他桌上放着一个极其华丽的檀木嵌宝盒子,就想着娘娘宫里缺些上好的熏香,随口问了一句。”
“您猜怎么着?”书兰提高了声音,带着嘲讽。
“那李总管竟变了脸色,支支吾吾地说什么‘那是给东宫那位备下的,旁人动不得’!”
“东宫那位?”黎芷安捏着金箔的手指微微一顿。
谁不知道,如今的东宫关押着那个大婚当日就被废黜的苏明棠。
一个废后,一个阶下囚。竟还能让内务府总管如此区别对待?
书兰想着越发来气。“可不是嘛!一个废后,听说还是前朝奸细,陛下厌弃都来不及,他倒好,还巴巴地送什么珍贵香料!”
“奴婢不过提了一句,他就拿话堵奴婢,说什么‘各司其职’,让奴婢别多问,奴婢看他就是故意拿乔!”
书兰越说越气,胸口起伏。
黎芷安放下金箔,拿起旁边宫女递来的莲子心茶盏,轻轻吹了吹浮沫。
茶气氤氲,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。
一个内务府的总管,竟敢为了一个废后,拂她的面子?
半晌,她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。
“呵……”
“这位李总管,倒真是个‘刚正不阿’的,对一个废后尚且如此上心,本宫该赏他一个‘忠心耿耿’的牌匾。”这话语调平缓,却透着刺骨的寒意。
书兰知道娘娘是动怒了。
也是,娘娘自幼便是天之骄女,何曾受过这等轻慢和怠慢?
哪怕对方只是个内务府总管,但这背后的意味,却让任何一个身处皇后之位的人无法容忍。
这分明是在打皇后的脸!
黎芷安缓缓饮了一口莲子心茶,那微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,让她心头的烦躁稍稍平复。
“罢了,跟这种不知孰轻孰重的人置气,平白掉了身价。”她放下茶盏,站起身,理了理云锦宫装的裙摆。
“时辰不早了,陛下该午歇了,备好的莲子心茶,本宫亲自送去养心殿。”她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婉得体的笑容,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。
书兰连忙应声:“是,娘娘。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养心殿而去。
然而,到了养心殿外,黎芷安却被拦了下来。
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赵鞍,如同门神一般,面无表情地站在殿门外。
“皇后娘娘请留步。”
赵鞍的声音平板无波,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。
黎芷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。
“赵总管,本宫炖了莲子心茶,想送给陛下清清火。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。
赵鞍微微躬身,态度恭敬,话却不容置喙。
“回娘娘,陛下刚处理完政事,已经歇下了,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。”任何人。
这三个字,像针一样扎进了黎芷安的心里。
她抬眼看向紧闭的殿门,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门板,看到里面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。
他当真歇下了?还是……不想见她?
心头泛起一丝酸涩和委屈。
但她是皇后,是黎芷安,不能在奴才面前失了仪态。
她深吸一口气,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。
“既如此,那本宫便不打扰陛下了,这莲子心茶,赵总管晚些时候呈给陛下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赵鞍应道。
黎芷安转身,裙摆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阳光依旧灿烂,却照不暖她此刻的心。
书兰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,低声问道:“娘娘,咱们……回宫吗?”
黎芷安脚步一顿。
回宫?回去对着那一匣子金箔,想着内务府总管那副嘴脸,想着那个被关在东宫却依旧能得到“特殊”照顾的废后?
一股无名的邪火在她心头猛地窜起。
她想起方才赵鞍那句“任何人不得打扰”。
想起那个被陛下锁在东宫的女人。
一个罪人,一个废后,凭什么?凭什么还能让内务府总管另眼相待?凭什么还能让陛下……或许还惦记着?
黎芷安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她转过头,目光望向东边的方向,那里是曾经辉煌,如今却阴冷寂寥的东宫。
“不。”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。
“去东宫。”
书兰一愣,随即明白了过来,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和快意。
“是,娘娘!”
一行人调转方向,朝着东宫走去。
东宫门前,比不得其他宫殿的热闹,透着一股萧索和死寂。
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小太监,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。
其中一个小太监眼尖,远远看到皇后仪仗过来,脸色唰地一下白了,像是见了鬼一般。
他慌忙推了一把旁边的同伴,连滚爬带地冲进了宫门。
另一个也吓得魂飞魄散,慌忙跟着往里跑。
两人的反应刺进了黎芷安的眼里,她顿时柳眉倒竖,凤眸中寒光一闪。
这东宫之内,果然有鬼!
她厉声喝道。“拦下他们!”
身后的侍卫应声而动,身手矫健,几步就将那两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擒住,像拎小鸡一样拖了回来,扔在黎芷安面前。
“皇后娘娘饶命!皇后娘娘饶命啊!”两个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,涕泪横流,不住地磕头。
黎芷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,脸上罩着一层寒霜。
“抬起头来,回本宫的话。”
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。“你们刚才,跑什么?”
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太监抖得如同筛糠,牙齿咯咯作响。
“奴才……奴才……”他支支吾吾,眼神躲闪,就是不敢说实话。
另一个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,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。
黎芷安的耐心彻底告罄,她给了书兰一个眼色。
书兰心领神会,上前一步,扬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!
“啪!”
“啪!”
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门前回荡。
“瞎了你们的狗眼!”书兰叉着腰,厉声斥骂。“见了皇后娘娘,不但不恭敬行礼,反而掉头就跑,是何道理?”
“莫不是这东宫里,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,怕被娘娘瞧见?”两个小太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,疼得眼泪直流,却依旧不敢吐露半个字。
“皇后娘娘您……您还是请回吧……”年长的那个太监鼓足勇气,颤声说道。
“此地是禁地啊!陛下有旨,任何人不得擅入……”
“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,求娘娘不要为难奴才们……”又是任何人不得擅入!
黎芷安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,烧得她理智全无。
先是养心殿的赵鞍,拿“陛下歇息,任何人不得打扰”来搪塞她!
现在,连这两个看守冷宫的低贱奴才,也敢拿“禁地”来压她!
她堂堂大周皇后,黎家嫡女,太后亲侄,竟连一个废后居住的冷宫都进不去了?
“好一个禁地!”黎芷安气极反笑,声音尖锐得有些变形。
“本宫今日倒要看看,这东宫究竟是龙潭虎穴,还是藏了什么妖魔鬼怪!”
“都给本宫让开!”她眼神凌厉地扫过那两个抖如落叶的小太监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谁敢再拦,格杀勿论!”说着,她不再理会瘫软在地的奴才,抬步便往宫门内走去。
书兰和两名心腹太监紧随其后,侍卫们则自动守在了宫门内外。
一踏入东宫,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。
眼前景象,更是让黎芷安忍不住蹙紧了眉头。
这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储君宫殿的模样?
偌大的庭院里,杂草疯长,几乎没人高,将原本的路径都淹没了。
汉白玉的栏杆布满青苔,有的甚至已经断裂倒塌。
宫殿的朱漆早已剥落,露出底下灰败的木头,墙皮更是大块大块地往下掉,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砖石。
几处偏殿的屋顶甚至已经塌陷,残垣断壁,一片狼藉。
简直比宫外最破败的民居还要不堪!黎芷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。
这苏明棠,果然是罪有应得,活该在这种地方受苦!
她压下心头的不适,对身后跟着的几名宫女和侍卫道。“你们都在外面候着。”
“是,娘娘。”她只留下了最心腹的书兰,和那两名一直跟着她的太监。
四人踩着荒草,往主殿的方向走去。
越往里走,空气似乎越发凝滞,寂静得可怕。
然而,就在靠近主殿殿门时,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,忽然钻入了黎芷安的耳朵。
那声音……极其压抑,断断续续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?
黎芷安脚步猛地一顿,侧耳细听。
没错!是……是男女交缠时,那种极力隐忍却又无法完全控制的喘息声!而且越来越清晰!
黎芷安瞬间瞪大了眼睛,脸上血色褪尽,随即又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!
萧承烨在养心殿歇息!那这殿内……是苏明棠!
是那个被废黜的苏明棠!
她竟敢!她竟敢在这冷宫之中,与野男人私通苟合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