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玄冥女帝的心事
玄冥皇宫的夜,浓稠如化不开的沥青。杨莉莉斜倚在镶嵌着寒玉的龙榻上,鎏金烛台上的火苗突然诡异地摇曳,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。案头摆着半块吃剩的桂花糕,那是杨沁亲手送来的,甜腻的香气此刻却让她胃中翻涌。
“报 ——” 暗卫破门而入,玄色劲装浸透血水,“陛下!东城门守军倒戈,杨沁公子...... 带着天狼山庄的人杀进来了!”
龙榻轰然碎裂。杨莉莉攥着断裂的玉枕,指节泛白如霜:“逆子!” 十二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噬心 —— 她在乱葬岗捡到浑身冻僵的幼童,用体温将那具小小的身躯焐热。孩子睁开眼时,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里倒映着她的凤冠,软糯地唤出第一声 “母亲”。
暴雨倾盆而下。杨莉莉身披玄铁战甲,踏着满地积水冲向宫门。宫墙上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,血红色的绸带被撕成碎片,如同她破碎的亲情。“杨沁!你给本宫滚出来!” 她的怒吼混着惊雷炸响,手中的凤鸣剑出鞘三寸,剑气割裂雨幕。
“母后何必动怒?” 悠扬的笑声从城楼传来。杨沁身着银鳞软甲,腰间悬挂着她亲赐的螭纹玉佩,站在猎猎作响的叛旗之下。少年眉眼与记忆中那个总爱拽着她裙摆撒娇的孩童重叠,此刻却噙着冷笑:“您独断专行十二载,玄冥百姓饿殍遍野,这皇位,也该易主了。”
“住口!” 杨莉莉足尖点地,如黑色的怒燕般跃上城楼。剑锋抵住杨沁咽喉的瞬间,她瞥见少年颈侧的胎记 —— 那是幼时她为他吸出毒血留下的印记。记忆翻涌如潮:六岁那年杨沁高烧不退,她衣不解带守了三昼夜;十岁生辰,她亲手为他戴上象征储君的玉冠;上个月,这孩子还伏在她膝头,说要永远做她最乖的儿子......
“母后的剑,终究舍不得杀我。” 杨沁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暗处的天狼山庄杀手蜂拥而出,暗器破空声中,杨莉莉猛地将他拽入怀中,用后背替他挡下三支淬毒的弩箭。
“为什么?” 杨沁震惊地看着她渗出黑血的伤口,“您明明知道我要夺您的皇位!”
“因为你是我儿子!” 杨莉莉咳出一口鲜血,染红十字绣的衣领。她死死攥住杨沁的手腕,指甲深深掐进皮肉:“从你叫我第一声母亲起,就永远是我的逆鳞!” 暴雨冲刷着两人交叠的身影,远处传来亲卫军的呐喊,却盖不住她颤抖的尾音:“跟我回去,一切都还来得及......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 杨沁突然挣开她的手,后退半步。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图纸,正是玄冥军防部署图,“您以为我真的只是想当皇帝?看看这些吧,母后。” 图纸展开,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地粮仓亏空、苛捐杂税的记录,还有百姓饿毙街头的惨状速写。
杨莉莉的瞳孔剧烈收缩。这些年她沉迷于开疆拓土,将朝政尽数托付给丞相,却从未想过,自己的雄心壮志竟成了百姓的枷锁。“你......”
“我亲眼看见王家庄的孩子吃观音土充饥,肚子鼓得像个球,最后活活胀死!” 杨沁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去御书房求您开仓放粮,您却说‘战乱时期需囤积粮草’!那些可都是您的子民啊,母后!”
皇宫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火光。杨莉莉转头望去,只见未央宫的飞檐在烈焰中扭曲变形,那是她为杨沁建造的宫殿。记忆中孩子在宫殿前放风筝的模样与眼前的火海重叠,她踉跄着扶住城墙:“所以你就勾结外敌,要用战火来‘救’百姓?”
“我别无选择!” 杨沁举起长剑,却始终无法刺向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女人,“只要您退位,宣布推行新政,我可以保您......”
“住口!” 杨莉莉突然狂笑起来,笑声凄厉如夜枭。她抹去嘴角的血迹,缓缓举起凤鸣剑:“想要皇位,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!但记住,杨沁 ——” 她的剑尖挑起少年的下巴,眼中爱恨交织,“你流着我的血,敢伤玄冥百姓分毫,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!”
惊雷炸响,照亮两人对峙的身影。天狼山庄的杀手动了,却在触及杨莉莉衣角的瞬间僵住 —— 亲卫军的黑甲如潮水般漫过宫墙,为首的将领高举玄铁令箭:“陛下!御林军听令,护驾!”
“走!” 杨沁突然抓住杨莉莉的手腕,将她推向亲卫军。少年银甲上溅满鲜血,却笑得肆意张狂:“今日算我输了,母后!但您若还一意孤行,下次见面,我绝不会手下留情!” 他转身跃下城墙,消失在雨幕中,只留下那枚螭纹玉佩,静静地躺在杨莉莉脚边。
暴雨渐歇,杨莉莉弯腰拾起玉佩。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,她忽然想起杨沁幼时总爱将小脸埋在她颈窝,说 “母后身上有暖暖的味道”。远处未央宫的余烬仍在冒烟,她握紧玉佩,指甲刺破掌心:“逆子...... 往哪跑,本宫都会把你抓回来。这次,不是以女帝的身份,而是以母亲的名义。”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杨莉莉站在残破的宫墙上,望着杨沁消失的方向。她轻抚过腰间的虎符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—— 或许这场权力与亲情的博弈,从收养那孩子的那一刻起,就早已注定了腥风血雨。但无论如何,她都要让杨沁明白:这天下,她要守;而他,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逆子,她更不会放手。
玄冥皇宫的夜,浓稠如化不开的墨。杨莉莉斜倚在镶满黑曜石的龙榻上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头的青玉簪 —— 那是三年前养女杨沁亲手为她挑选的生辰贺礼,簪头雕刻的并蒂莲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映得她眼底一片晦涩。
“陛下,公主殿下又在醉仙楼彻夜未归。” 贴身女官战战兢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杨莉莉握簪的手骤然收紧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派人去接,就说本宫...... 想见她。” 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暗卫单膝跪地,呈上一封密函。
展开密函的瞬间,杨莉莉的瞳孔猛地收缩。泛黄的宣纸上,赫然画着玄冥军事布防图,标注着兵力部署与粮草囤积处,落款处 “杨沁” 二字力透纸背。她踉跄着扶住桌案,喉间泛起腥甜 —— 这些机密,她只在三日前的御书房议事时提及,当时在场的,除了几位心腹大臣,便只有以旁听之名留在角落的杨沁。
“来人!” 杨莉莉的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曳,“封锁宫门,将公主殿下即刻带来!” 她抓起案上的玉玺,重重砸向地面,青玉碎裂声混着珠帘晃动,惊起梁上栖息的寒鸦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十二年前那个雪夜,她在乱葬岗捡到浑身冻僵的小女娃,孩子发紫的唇瓣翕动着喊她 “母亲”,那一刻,她发誓要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这孩子面前。
半个时辰后,杨沁被侍卫押解而来。少女身着金线绣牡丹的华服,鬓边步摇随着挣扎叮当作响:“母后!您这是做什么?” 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密函,脸色瞬间煞白。
“做什么?” 杨莉莉缓缓起身,玄色凤袍拖过青砖,在她身后铺成一片汹涌的暗潮,“你勾结天狼山庄的密探,出卖玄冥军情,当本宫是瞎子?” 她猛地扯住杨沁的手腕,鎏金护甲在少女细嫩的皮肤上划出三道血痕。
“我没有!” 杨沁尖叫着挣脱,发簪掉落,如云青丝散落肩头,“明明是您!这些年您独断专行,玄冥百姓苦不堪言!我不过是想......”
“住口!” 杨莉莉扬手便是一记耳光,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回荡。杨沁捂着脸后退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恨意。这是杨莉莉第一次动手打她,记忆中,哪怕幼时杨沁摔碎价值连城的玉盏,她也只是笑着摸摸孩子的头,说 “碎碎平安”。
“你可知,为了让你坐稳储君之位,本宫杀了多少人?” 杨莉莉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,她想起五年前那场惨烈的宫变,为了铲除觊觎皇位的亲王,她亲手将堂弟赐死在狱中,连带着诛灭三族。而彼时躲在她身后的杨沁,正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她,软糯道:“母后好厉害。”
“可您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!” 杨沁突然大笑起来,泪水混着胭脂顺着脸颊滑落,“您将我困在这金丝笼里,给我穿最华美的衣裳,吃最珍馐的美食,却从不肯听我说一句话!我想学治国之道,您说‘女子无才便是德’;我想带兵打仗,您说‘女儿家舞刀弄枪成何体统’!如今我不过是......”
“够了!” 杨莉莉抓起案上的断簪,抵住杨沁咽喉,“你以为天狼山庄会真心帮你?他们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颠覆玄冥!” 簪尖刺破皮肤,血珠顺着白玉缓缓滴落,她突然想起杨沁八岁那年,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,一笔一划学写 “女帝” 二字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:“陛下!天狼山庄的密探突袭西城门,说是...... 说是奉公主之命!” 杨莉莉握簪的手剧烈颤抖,杨沁趁机挣脱束缚,转身欲跑。
“拦住她!” 杨莉莉的声音几近崩溃。侍卫们蜂拥而上,却见杨沁突然拔出腰间短刃,抵在自己心口:“母后,您非要逼死我吗?” 少女眼中的倔强与十二年前那个在雪地里哭喊的幼童渐渐重合,杨莉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头痛欲裂 —— 当年太医说她此生再难有孕,她将满腔母爱都倾注在这个捡来的孩子身上,却亲手养出了噬主的毒蛇。
“放她走。” 杨莉莉突然松开手,断簪坠地发出清响,“传令下去,关闭城门,启动‘玄冥大阵’。” 她转身走向龙椅,玄袍下摆扫过杨沁掉落的发簪,将那抹金红碾得粉碎。杨沁望着母亲挺直却单薄的背影,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颤,最终转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三日后,天狼山庄的军队在玄冥大阵前折损过半。杨莉莉站在城楼上,看着远处燃烧的营帐,忽然想起杨沁十岁生辰那日,她们曾一同在这城墙上放过孔明灯。当时杨沁指着漫天星火说:“母后,等我长大了,也要像您一样,做最厉害的女帝。”
“陛下,抓到几个天狼山庄的俘虏,说有重要情报。” 暗卫的禀报打断了她的回忆。杨莉莉走下城楼,在审讯室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密探。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,正是杨沁的笔迹:“母后,对不起。但我别无选择......”
信中字字泣血,原来杨沁早已发现玄冥朝堂腐败,百姓民不聊生,而杨莉莉却沉迷于权力,听不进半句逆耳忠言。她勾结天狼山庄,本想兵不血刃逼杨莉莉退位,推行新政,却不想事情败露。
“她在哪?” 杨莉莉捏着信纸的手在发抖。
“公主殿下...... 为了掩护我们撤离,被燕烈将军的军队包围了。” 密探咳出一口血,“她说,若有来生......”
杨莉莉跌坐在地,信纸飘落。记忆中那个总爱粘着她撒娇的小女孩,那个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在榻前的孩子,此刻正身陷重围。她突然想起杨沁曾问她:“母后,权力和亲人,您选哪个?” 那时她笑着刮了刮孩子的鼻子:“傻丫头,当然是都要。”
“备马!” 杨莉莉猛地起身,“召集所有亲卫,随本宫出城!” 她要去救她的女儿,哪怕这意味着与整个天狼山庄为敌,哪怕她要亲手撕碎自己苦心经营的权力美梦。因为在这一刻,她忽然明白,自己终究只是个想护孩子周全的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