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琉璃殿与天陈宫的风云突变
琉璃殿的檐角铜铃在夜风里撞出碎响时,秋痕的刀已经砍翻第三个灰衣人。
他臂甲上的龙纹被血染红,余光瞥见彦虎捂着肋下的伤口,后背抵着朱漆廊柱,短刀还在往下滴着黑血——那些冒充禁卫军的人,刀上全淬了毒。“保护贵妃!“他大喝一声,刀锋挑开刺向陈贵妃的短刃,金属相撞的火星溅在贵妃鬓边的珍珠步摇上。
陈贵妃缩在鎏金香炉旁,玄色翟衣下摆沾着血渍。
她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,指尖攥紧了胸口的翡翠念珠。
方才这些人撞开殿门时,她正翻着轩辕澈幼年写的《论语》批注,墨迹还带着檀香味——他们举着禁卫军腰牌,说奉圣谕来取虎符,可秋痕刚摸出虎符,为首的灰衣人就挥刀砍向她的脖颈。
“交出虎符,饶你们不死!“为首的灰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,左眉骨有道蜈蚣似的伤疤,“陈老夫人,您儿子翼王早该烧死在火场了,现在还替他守着兵符做什么?“
秋痕的刀尖猛地抵住那人咽喉:“翼王殿下在虎营点兵,此刻正带着四万虎军往京城赶!“
“骗鬼呢?“灰衣人突然笑了,他身后的手下猛地揪住陈贵妃的后颈,短刀架在她颈侧,“老夫人,您孙子才三岁,总该替他想想——“
陈贵妃的喉头动了动。
她望着秋痕染血的甲胄,又望向窗外被刀光划破的夜幕,突然伸手按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背。
刀锋割破她掌心,鲜血顺着短刀往下淌:“阿澈说过,虎符在,翼王府的魂就在。“她抬头时,眼角的细纹里凝着冷光,“我这把老骨头,陪你们耗到底。“
秋痕的瞳孔骤缩。
他看见灰衣人手腕青筋暴起,短刀在陈贵妃颈侧压出红痕,而彦虎正捂着伤口往香案后挪——那里藏着最后半壶西域火油。“动手!“他低喝一声,刀锋往下一沉,划开灰衣人肩窝;彦虎同时甩着火折子,火油溅在幔帐上,腾地窜起一人多高的火苗。
“保护贵妃!“秋痕反手将陈贵妃拽进怀里,转身撞开雕花木门。
火势瞬间吞没前殿,浓烟裹着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他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,还有灰衣人撕心裂肺的嚎叫——火油里掺了硫黄,沾到皮肉就烧得见骨。
“秋统领!“陈贵妃突然拽他衣袖。
月光下,二十骑快马正顺着青石道狂奔而来,为首的素衣女子发梢沾着夜露,腕间檀木珠串在火把光里泛着暖光。
“是王妃!“彦虎抹了把脸上的血,咧开嘴笑。
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渗血,可那笑却比火把还亮。
琉白在殿门前勒住马。
她望着琉璃殿窜天的火光,望着秋痕怀里染血的陈贵妃,喉间突然发紧——三日前她离京时,陈贵妃还拉着她的手,往她包袱里塞桂花糖,说“阿澈嘴馋,你得替我管着“。
此刻老人颈侧的刀痕还在渗血,发间的珍珠步摇只剩半支,却仍在冲她笑:“琉白,你可算来了。“
“把人放下。“琉白翻身下马,腰间虎符撞在佩刀上,发出清越的响。
她望着躲在火光照不到处的残敌,指尖扣住袖中短箭——这是现代雇佣兵训练时改良的连弩,三枚淬毒的柳叶箭已经上弦。
为首的灰衣人显然认出了她。
他望着她腰间的虎符,又望着她身后二十骑亮银甲胄的轻骑,后退半步撞在烧焦的廊柱上:“你...你不是死在火场了?“
“程相没告诉你?“琉白指尖一松,第一支箭擦着灰衣人耳侧钉进柱子,“死的是他的密报。“第二支箭破空时带起风声,精准钉穿他持短刀的手腕。
他惨叫着松手,短刀“当啷“掉在陈贵妃脚边。
“王妃!“秋痕抱着陈贵妃冲过来。
琉白接住老人,触到她掌心的血时,眼眶突然发烫。
她解下外袍裹住陈贵妃,转头对身后轻骑道:“救火,清殿,活口留两个。“又望向秋痕,“虎符呢?“
“在彦虎那儿。“秋痕抹了把脸上的血,“方才藏在香案底下。“
陈贵妃突然抓住琉白的手。
她掌心的血染红了琉白的素衣,声音却稳得像山涧的泉:“琉白,去天陈宫。“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,“你公公昨晚宣了左相右相议事,说是要...要废太子。“
琉白的呼吸一滞。
她想起演武场里太子轩辕承端着茶盏的模样,想起斐将军突然消失的珊瑚马蹄铁——原来真正的杀招不在虎营,而在天陈宫的龙案前。
天陈宫的烛火正烧得噼啪响。
轩辕易捏着茶盏的手青筋凸起,茶沫溅在明黄色龙袍上。
左相程砚之跪在丹墀下,额头抵着青石板:“陛下,太子监国三年,政绩有目共睹!
翼王突然带兵回京,分明是...“
“分明是程相急着给逆贼递刀!“右相拍案而起,腰间玉牌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,“臣前日收到虎营密报,翼王夫妇根本没死!
山火是太子的人放的,斐将军带着死士混进虎营,分明是要...“
“住口!“轩辕易将茶盏砸在地上。
青瓷碎片溅到程砚之脚边,他却像没知觉似的,仍在磕头:“陛下,翼王若带兵进城,这是要逼宫啊!“
“逼宫的是太子!“右相扯出袖中密折,“臣有翼王手书,说太子私通北戎,卖了三城粮草!“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值殿太监掀开门帘,跪得膝盖发颤:“启禀陛下,翼...翼王殿下带着四万虎军,已到宣德门!“
满殿死寂。
程砚之的手指抠进青砖缝里。
他想起演武场里琉白折剑的模样,想起那十名死士吐黑血的惨状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从山火假死到虎符现世,从演武场立威到轻骑夜奔,这哪里是翼王夫妇遇险,分明是他们布了个天罗地网,专等他和太子往里头钻。
轩辕易扶着龙案站起身。
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,仿佛看见玄色大氅的身影正策马而来,腰间虎符泛着金光——那是他亲手赐给三儿子的,说“持此符,可调天下兵“。
“宣翼王觐见。“他声音发哑,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。
而此刻的琉璃殿外,琉白正替陈贵妃包扎伤口。
她望着东方翻涌的朝霞,摸了摸怀中的虎符——里面的金丝还好好的,轩辕澈终究没让她捏碎。
“走。“她扶陈贵妃上马,“去天陈宫。“
马蹄声再次惊起林子里的夜鸟。
琉白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,想起轩辕澈说“见了虎符,鬼才敢说实话“。
此刻她腰间虎符发烫,像揣着团火——而天陈宫里的鬼,该醒了。
天陈宫的蟠龙柱在烛火里投下扭曲的影子。
程砚之额头抵着的青石板还带着夜露的凉,可后颈却被冷汗浸透——翼王带兵进城的消息像一记重锤,砸碎了他方才所有的筹谋。
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想起三日前太子塞给他的密信,信里说“翼王夫妇葬身山火,虎符必随焦骨入葬“,原来全是镜花水月。
右相崔明远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轻快的节奏。
他望着程砚之发白的后颈,又瞥向龙案后紧绷着下颌的皇帝,喉间溢出半声冷笑——昨日他派去虎营的暗卫传回血书,说翼王披着玄铁鳞甲冲进火场,马蹄踏碎了斐将军的琵琶骨,这局他等了三年,终于要收网了。
“宣...宣翼王觐见。“轩辕易的声音像锈了的青铜钟,震得殿内檀香都晃了晃。
他扶着龙案的手背暴起青筋,目光扫过程砚之颤抖的肩头,又落在崔明远怀里鼓囊囊的密折上——那是三儿子的手书,说太子与北戎互递密信的凭证在雁门关守军手里。
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太子呈来的《劝农疏》,墨迹里混着北戎狼毫的气味,原来早有端倪。
“陛下!“程砚之突然抬头,脸上沾着青石板的灰,“琉璃阁走水了!“
值殿太监的脚步声再次撞破殿内死寂。
第二个传信的小太监跪在丹墀外,声音带着哭腔:“启禀陛下,琉璃殿大火冲天,守殿的秋统领带伤突围,说是...说是翼王妃还在火里!“
崔明远的手指顿住。
他望着程砚之突然发亮的眼睛,猛地反应过来——这老匹夫在借火情转移视线!
他刚要开口,却见轩辕易踉跄着扶住龙案,龙袍下的手指死死抠住金丝绣的云纹:“陈贵妃呢?“
“老夫人被秋统领护着冲出来了,可王妃...王妃说要断后!“小太监的额头磕在砖上,“火势太猛,殿门被烧塌了!“
程砚之膝盖一弯,重重磕在地上:“陛下,翼王拥兵在外,王妃困在火里,这分明是逆贼贼喊捉贼!
若此时宣翼王进宫,怕是要...“
“住口!“轩辕易抓起案上的玉玺砸过去。
翡翠玉玺擦过程砚之耳畔,砸在柱础上迸出裂纹。
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,仿佛看见三儿媳素衣染血的模样——前日早朝,那女子还站在翼王身侧,替他挡了言官的弹劾,说“我夫君的刀,只砍该砍的人“。
崔明远突然起身,将密折拍在案上:“陛下,臣愿带御林军去琉璃殿救火!
翼王妃若有闪失,臣提头来见!“他转身时,腰间玉牌撞在程砚之肩头,“程相若是担心,不妨同去?“
程砚之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望着崔明远大步往外走的背影,又望向殿外越烧越红的天色——琉璃殿的火势映在宫墙上,像极了三年前太子府走水时的火光。
那时他替太子销毁了十二车账本,今日...今日这把火烧的,怕是要烧穿他二十年的权柄。
“备辇。“轩辕易扯下龙袍外的大氅,扔给侍立的小太监,“去宣德门。“他走到殿门口时顿住,回头盯着程砚之,“程相,你跟来。“
殿外的晨风吹得烛火东倒西歪。
程砚之扶着蟠龙柱起身,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,像朵开败的红梅。
他望着崔明远带着御林军狂奔的背影,又望着东方越烧越烈的火光——那里有翼王妃的素衣,有陈贵妃的翡翠念珠,更有他和太子最后的退路。
若那女子真烧死在火里...他突然打了个寒颤,不敢再往下想。
琉璃殿的火势还在往上窜。
青烟裹着焦木味漫过宫墙,飘进天陈宫的汉白玉栏杆间。
某个被烧断的房梁“轰“地砸下,火星子溅上檐角的金铃,烫得铜铃发出尖锐的颤音——那声音像根细针,扎进每个在场者的神经里。
而此刻的火场中,琉白正攥着陈贵妃的手,在坍塌的回廊下弯腰疾走。
她能听见头顶木料炸裂的声响,能闻到衣襟被火星烧穿的焦糊味,可怀里的虎符还热着,像轩辕澈临行前贴在她耳侧的温度:“若走投无路,就烧了这符,但记住...要活着。“
前方突然亮起一点火光。
琉白眯眼望去,看见秋痕举着火把的影子在浓烟里晃动,听见他带着血沫的喊:“王妃!
这边有地道!“
她拽紧陈贵妃的衣袖,朝着那点光冲去。
身后传来木料坍塌的轰鸣,火星子落在她发间,烫得她眼眶发酸——但她知道,这把火才烧了个头。
等天陈宫的龙椅上坐定了该坐的人,等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鬼都见了光,她要烧的,是整个京城的旧秩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