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娶妻

这一路上,楚涣涣遇到的下人都对她十分恭敬,丝毫没有昨日的怠慢,许是卢氏敲打过了,又许是昨日楚涣涣在主院中的所作所为传了开来,总之下人们的态度是她两世都不曾见过的。

果然,人善被人欺,马善被人骑,这些深宅大院中的下人是最能揣摩主子心意,见风使舵的。

他们的态度就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主子们分别在府中的地位,只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,楚涣涣活了两辈子才阚阚明白。

楚涣涣点头,被引进了隔间暖房。

她坐在绣凳上,耳边传来了里间母慈子孝的说话声。

她越是不想听,那些话语便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她的耳膜,直达灵魂深处。

“澈儿,这些日子在外头可是受苦了?”

卢氏温柔关切的话语声声入耳。

“瘦了这么多,气色也不好,晚些娘去小厨房炖些滋补的药膳给你送去……”

“书院着实辛苦,我已经央求了侯爷将白鹭洞书院的老山长请回来,以后你就在家读书……”

“这袖口的丝线怎的断了,赶紧换下来,娘给你补一补……”

“诶!娘,别,不用……”程澈的声音无奈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。

“宋嬷嬷,快拿针线过来,把澈儿领进里屋换身新衣,他的衣物都洗好了放在里间第二个箱笼中……”

楚涣涣一瞬间感觉如坐针毡,尴尬至极。

这种来自于娘亲的拳拳爱子之心,是楚涣涣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体验过的。

她从小没娘,父亲公务繁忙,是后院那些姨娘们轮流将她带大的。

虽然姨娘们对她不错,但多多少少存了些利用她争宠的意思,再加上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,所以终归是隔了一层的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楚涣涣的四肢都开始有些僵硬了,文冬才打帘将她请了进去。

程澈早已离去,卢氏正坐在上首,拿着绣花针,给方才程澈换下来的衣服缝着秀线。

楚涣涣俯身请安,卢氏头也未抬:“来啦!坐吧,别挡着光。”

楚涣涣勾唇苦笑了笑,心中再无一丝对母爱的希冀。

“我院中的樱桃赐给大表哥吧。”楚涣涣自顾自端起手边的茶杯,吹了吹浮沫,小口轻啜。

清香的茶润过肺腑,冲淡了些心中的苦涩。

卢氏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抬眸看向楚涣涣:“我是为你好,有些话你要能听得进去。往男人屋中塞那么些个女人,日后吃苦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
楚涣涣没有说话,只是面无表情一口接一口啜着茶。

真为她好,怎么不问问她第一日进府,昨晚睡得好不好,是不是适应,再不济怎么不问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,要将樱桃送给程洧?

见楚涣涣不搭腔,卢氏自知无趣,叹了口气:“罢了,罢了,儿女都是债,你自己掂量去吧。”

楚涣涣终于放下茶杯:“明日我要外出逛逛,午饭不回来用了。”

卢氏皱眉,训诫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道:“嗯,早些回来。多带些家丁仆从,多拿些银子,看到什么喜欢的就买。”

“嗯。”楚涣涣应了声,便退了出来。

身后传来卢氏忍不住的劝诫:“去京郊小住礼佛的老侯夫人就要回来了,你这性子若不改改,怕是要吃亏的……”

楚涣涣没有理会,径直走到院中,闻着空气中的草木清香,深呼出一口气。

汝豆知晓自家小姐此时情绪不佳,不敢多话,只是在身后默默陪着她,在花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圈又一圈。

此时的浮心居中,墨池见自家公子终于回来了,喜笑颜开出门迎接:“公子,此次办事可还顺利?”

突然,他吸了吸鼻子,面色严肃停在原地:“公子,您受伤了!”

程澈面色冷沉,大步走向书房:“嗯,进屋再说。”

墨池关上书房门,关心问道:“公子,您伤得可严重?是何人伤您?皇上知道吗?”

程澈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,池墨见状立刻闭嘴。

他知晓,自家公子手指敲桌面便是在思索正事,于是他自觉地站在一旁静待公子开口。

良久,久到池墨以为公子不会再开口了,程澈却说:“我若是想娶妻,现在需要作何打算?”

池墨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,他没听错吧?

自家从不近女色的公子居然要娶妻?难道是公子出门一趟突然开窍了?

还是公子需要政治联姻谋大业?对!一定是这样,还是联姻这个几率更大一些。

池墨自觉猜到了实情,斟酌着开口:“现在联姻也未尝不可,一门得意的岳家,确实是个助力。不过公子如今是昭德侯府的二公子,这个身份虽说不错,但是和您太子的真实身份相比,着实不够看。想娶到个强有力的岳家的小姐,还是需费心谋算一番的。要不,您干脆直接让皇上给您赐婚?”

程澈皱眉,越说越不靠谱了,赶紧出言打断自己这个喋喋不休的贴身小厮:“不是高门贵女,就是个普通官宦家的小姐。”

“啊?这……这怎么配得上您?莫不是这位小姐有什么特殊过人之处,公子您看上她什么了?”池墨不解,在他看来自家公子配得上世间最尊贵最美好的女子。

“不是我看上她,是她看上了我,非本公子不嫁。”虽然那小丫头没明说,但程澈觉得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。

自己身为男人,本就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份,现在又欠了她一条命。更何况人家为了救治自己,给自己包扎伤口,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看光了陌生男人的身子,名声还因此收了损,他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可不得负责嘛!

“啊?”池墨更摸不着头脑了,自家公子姿容冠绝京城,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佳婿啊!

非他不嫁的女子可海了去了,怎么这一个公子就要娶了?旁人怎么不见公子多施舍过哪怕一个好脸色?

程澈看着自家小厮这幅蠢样子,知晓问他等于白问,毫不犹豫将人赶了出去,自己在屋中翻起典籍诗书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