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对不起,错怪你了

啊?

我在自家睡觉,什么也没干都能成坏人?

就你是好人,半夜私闯民宅,翻箱倒柜,还拿剑指人。

陈舟过心中愤愤不平。

这一生他还没有求过谁,自然是有着属于自己的骨气。

于是张口就说道:“姐姐,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。”

夜走屋檐,穿着黑衣却不遮面容的女子皱了皱眉,并未多说什么。

她手中的剑迟迟未曾挥下,离陈舟过的脖颈始终留有分毫的距离,然而即管如此,冷冷的寒气仍旧刺的少年发疼。

“你说。”

“说什么?”陈舟过懵。

“误会。”

“……”

姐姐,咱多说两个字也可以的,这玩意儿没有那么累的。

“姐姐,你看……”

夜行少女眉头皱得更甚,手中的剑握的似乎都更紧了一些,“闭嘴。”

“啊?”

陈舟过这下被整不会了,你这让我解释还不给机会说话是几个意思,玩儿手语的不成?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少女抿唇皱眉,见陈舟过还是一副没搞明白的笨蛋样子,又被迫加了几个字。

“你姐姐。”

“……”

城里人这么讲究的吗?在有粮村他管不太熟的大妈叫姐姐,人家可都很乐意听的,还是说混道上的都有专门的称呼?

“嗯咳……口误口误,女侠你看,我这在自家睡觉,哪怕失眠睡不着也算不上罪过吧。

更何况是你先突然闯进来的,我对你有所提防,故意装睡,生怕打草惊蛇犯了忌讳,也合情合理吧。”

陈舟过语气真挚,抛开技巧只谈感情,单是这一段话就绝对是发自肺腑。

实在是脖子上架把剑太能激发潜能了。

“你,撒谎。”

持剑少女的话不容置疑的肯定。

“我没有!”

陈舟过说话超大声,看似是为了据理力争,实则也有吵醒邻里,让持剑女贼不敢随意下手的目的。

“白天,医馆掌柜,不是你。”

“嗯?你还踩点?”

陈舟过惊诧拖出口,对眼前的局势感觉越发的扑朔迷离。

“踩点?”

“……我有证据,我是下午签的契约,就在我抽屉里,你一查就知,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医馆。”

屋子里的油灯并未点燃,但持剑的歹人似乎能看清这屋子的布局,张望一遍后,就对这某一方向伸手一招,一张盖上官印和双方私印的契约就随着牵引,飘然至眼前。

她的眼睛是很好看的,虽然其他的五官也并无瑕疵,但是陈舟过总觉得她的眼睛是最为突出的,像是在看一潭清泉中的明月一般。

有种黑夜清寂幽冷的美,又感觉那只是一团遥远不可及的虚幻。

毕竟,只是水中月。

所隔的不单单是距离,还有说不出是否存在的虚实。

此时,就是这么一双让陈舟过看一眼就难以忘却的眼睛,认真读着那张契约,而契约上签订的日期也正是今日下午。

“你叫,陈舟过?”

“正是在下。”……

“正是在下。”

那张清幽俊美的面庞顿时浮现出一抹愧疚,架在陈舟过脖子上的利剑也被她慢慢收起,“对不起,错怪了你。”

陈舟过下意识的摸了摸感觉刺痛的脖颈,确信上面没有渗出血或者擦破皮后,才像是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一样呼气。

“没关系,无知者无罪,这次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。”

陈舟过的表现很大度,对面持剑而立的少女就越发不自在,心中的愧疚使她坐立难安。

眼尖的陈舟过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,于是主动邀请对方去往里屋外的堂内坐下,而他也在换衣之后坐了过去。

这还是陈舟过第一次点这么贵的油灯。

真别说,还挺亮堂。

“姑娘何人啊,又为何会在深夜来访?”

陈舟过说话客客气气,不知道为啥,举杯喝茶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像是那种贪官老太爷,而对面的则显然成了被欺负的弱女子。

虽然事实上是贪官被弱女子用剑架住了脖子。

低头的少女有些无措,两只手绞在一起,浑身上下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紧张。

而当陈舟过问询其身份后,她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抬起头,看向对面那个被她用剑架住,险些命丧黄泉的可怜路人,于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,抿唇不语,满脸都是难色。

“呃……我说姑娘……”

“我!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声音到后面,她好像越发没有底气,以至于陈舟过都有些听不清。

“我不是说我不怪你嘛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啊,我连训你几顿都不合适。知错能改,已然善莫大焉,强求你如何,是跟我自己过不去。

好了好了,还是我说说你为何要从屋顶进入医馆吧。”

陈舟过是真的打心眼里想知道,为啥她会在半夜偷偷闯入民宅,尤其是她还是一副很好说,看起来颇为良善的样子。

八卦之道是每个修士的必修课,陈舟过只不过对此道涉猎的更深一点而已。

对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才缓缓说道:“我叫兰忘莲,是……一个路过的修士,嗯。”

陈舟过眉头微抬,面露怀疑,“你别骗我。”

“不……不骗你。”

“那你看着我。”

“唔……”

“再说一遍你没骗我。”

“没……没骗……对不起,师父不让说。”

老是忍不住错开视线,瞥向一旁的兰忘莲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第一次按照师父说得来撒谎,竟然直接就暴露了出来。

当真是好厉害的男人。

“……不让说就不说,换一个能说的,为啥会半夜跑进我的医馆,这总能提吧,况且我还是当事……”

“这能说!”兰忘莲抢话道,这种坦白,让她心中憋屈的愧疚消散了一点点。

“观月楼的古籍被盗了,守楼人被杀了,师父让我下山追杀盗走古籍的邪修,然后有消息说,邪修在这里。”

观月楼?古籍?还什么守楼人……

邪修?!

“不是说城内的邪修是杀修士来炼邪术的吗?和什么观月楼古籍没关系吧?”

陈舟过有些不确定道。

“是一个人,应该。”……

“是一个人,应该。”

看陈舟过听不懂,兰忘莲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他偷了,好几家古籍,都是,杀人的。”

“……那你是观月楼弟子?”

兰忘莲眨了眨那双清冷的眸子,从中竟能看出一股强装无知的清澈愚蠢。

“所以这和深夜拜访我这里有啥关系?”

兰忘莲闻言看向陈舟过,从他那双满是好奇的眼中得到了某种答案,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黄葫芦,打开葫芦嘴,对着地面倒了倒。

葫芦嘴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,四五重禁忌在葫芦上闪烁,紧接着就看见葫芦嘴中流出一些奇怪的东西……

粘稠的,腥气的,模糊不清的,血红色的液体汩汩流淌,其中似乎混杂着烂肉碎骨,颜色上也有些七荤八素,难以言说,非要说就是一大团奇怪的马赛克。

那葫芦最后还诡异的倒出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。

陈舟过脸色发白,面部惊慌,胸腔一阵阵涌起恶心的感觉。

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面容清幽,表情并不丰富的兰忘莲。

兰忘莲也在看着他,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,不带一丝一毫的颤动。

“他说,这里有古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