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我是法宝修理工
五月廿六，卯时。
渊海星，重溟城，旧城区。
难以想象，这座号称“渊海之珠”的城市尚有如此落后的地方。
参差不齐的楼屋，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；花花绿绿的海报遮住坑坑洼洼的墙面；年岁久远的残垣早已倒塌，露出里面的一角砖瓦。
在破破败败的小巷深处，有一家小的可怜的店面，店面的牌匾是一张发黄的白布，上面用古篆体写着——郁某人修理店
“万众期待，本月廿四，虚拟歌姬——嫦娥将与五千年第一音修——清音仙子余莘莘同台竞技。联盟第一当红花旦究竟花落谁家？敬请期待！”
“云梦公司新款梦神引——黄粱系列·浮生，已于昨日下午发售。时隔近百年，不知‘浮生’相比于‘镜花’又有怎样进步？”
“温斯颂先生发布《基础科学修炼法·伍》，中学教材是否要重新编写？”
甜美机械的女声播报着今日新闻，郁峥坐在破旧的柜台后，摆弄着一把老式灵剑的残骸，眉头紧蹙，眼前的目镜闪过斑斓的流光，考虑这已经破得不能再破的灵剑该如何修理。
说是残骸，但这灵剑已经无法分辨原本的形状，剑柄的蓄能瓶出露，里面的灵能液不知逸散到了哪里，只剩下一个空壳。本就满是补丁的剑身又断成了好几块，留下的部分断的断、碎的碎、弯的弯。
郁峥苦恼地抓了抓头发，翻来覆去地观察剑身断块，不知从何下手。
“呦！小郁，今儿个开店这么早？”遥遥传来声如洪钟的男声。
那人留着寸头，壮硕的肌肉几乎要把破旧的背心撑爆，露出疤痕累累、肌肉格外夸张的双臂，粗大的手拎着一副拳套，甩着膀子走了过来。
“这是李老头的飞剑？”看见柜台上的一堆破烂，男人瞪大双眼，张大嘴巴，不可置信道，“肯定是！他恨不得一天炫耀八百遍，这剑化成灰我都认识！”
“是那把剑。”郁峥点点头，松了口气，如释重负般放下断刃，起身收拾堆满零件的柜台，解释道，“李叔昨日不知和谁打了一架，晚上剑送到我这里的时候，就碎成这个样子了。”
“今天要去一趟天工院，所以起早了些。九叔你来找我，是拳套又坏了？”
“是，又得麻烦你了”闻言，男人挠了挠头，略略红了脸，尴尬地笑了笑，把拳套放上柜台，似是解释又似是介绍般言道，“昨天我都没使全力，那个瘪种跟个疯子似的往我的拳套上撞，硬是用脑壳把我拳套的那个——叫什么来着？”
“防护板。”
“对，就是那个防护板，他硬是用脑壳把我拳套的防护板撞碎乎了，那血流得寒瓜汁儿似的，也没咬上我几口。”
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九叔的絮叨，郁峥拧着眉，细细检查着拳套，眼前的目镜上，荧蓝的流光伴着鲜红跳动，不久，一个醒目的“×”蹦了上来。
少年放下拳套，摘下目镜，捏了捏鼻梁，叹了一口气。
果然，不出所料：拳背的防护板彻底断了，大罗金仙都修不回来的那种。
“哎呀，小郁啊，这还能修不？是不是情况很差啊。”
看着郁峥的表情，九叔的心慌慌的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，暗道一声“不妙。”
“能修是能修，但是防护板彻底不能用了，必须换新的。问题是，九叔你也知道，我这里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更换。”
九叔心里还是“咯噔”一声，“噌”的一声站了起来，“那咋办啊？小郁，叔今晚还有一场拳赛呢，这没有拳套可不成啊！”……
九叔心里还是“咯噔”一声，“噌”的一声站了起来，“那咋办啊？小郁，叔今晚还有一场拳赛呢，这没有拳套可不成啊！”
九叔靠晚上在“纸醉金迷”里打黑拳养活身后的一家人，靠着金丹大圆满的修为，号称“元婴之下第一人”，平时也是输少赢多，收入不算低，但家里有一个在上学的女儿，那可是个无止境的吞金兽。
虽然联盟政府、商帮和学校都有补贴，但九叔女儿的天赋不高，自小就装了六品的人造灵根，六品的人造灵根不算出众，想从高中毕业更是要靠数不尽的资源堆积。
夫妻俩赚的钱都给女儿换了资源，此外每月还要偿还巨额的灵根债，九叔受伤都舍不得去医院，只能找李老头抓两副药，是生是死，半看天命半凭人事。
九叔是体修，拳套是九叔婚前买的，至今用了将近二十年，是当时的最新款，用料、铭文虽然称不上最顶级，但也是高级货。
防护板是拳套最核心的存在，承担防御、辅助、攻击的功能。九叔的拳套，防护板用的是黑岩铁，硬度、稳定性、延展性样样不差，一般保质年限是15年，是二十年前很流行的材质。
但近年来，黑岩铁被功能相似但更加廉价的灰灰髓取代，郁峥就没见过尚且能用的黑岩铁。
而九叔的拳套内置的灵能通路是配套黑岩铁使用的，贸然更换防护板的材质，反而会废掉拳套的其他功能。
“要是有能用的黑岩铁就好了。”郁峥心里暗道，但也心知不可能，只能摇摇头，暗叹一声。
九叔的目的是不耽误晚上的拳赛，但这防护板短时间内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，材料…材料……
等等，不耽误晚上的拳赛不就可以了！防护板倒可以先放一放。
想到这里，豁然开朗，郁峥的眼睛亮了起来，询问道，“九叔，这样吧。”
“我先帮你把防护板的其他功能修一修，先把今晚的拳赛应付过去。至于防护板的材料明天再想办法，可以吗？”
“成成成，都听小郁你的，我一个大老粗可整不明白这些，能修就成！”九叔松了口气，拍着大腿回应道。
郁峥点头应下，随即便从工具包里找出一把没有刀刃的刻刀，思索着怎么让这断裂的防护板继续使用。
眼前的片式目镜接收到自耳骨传导来的意识信息，蓝色的分析与绿色的辅助信息在目镜表面跳动，闪烁着蓝绿色的霓虹流光，恰好与郁峥身上缠绕的蓝绿色的灵能循环管交相辉映。
防护板彻底断裂，灵能通路是肯定修不了了，防御功能要大打折扣，如果想从其他方面弥补的话，那就只能铭刻辅助和攻击类型的符文了。
来得早不如来得巧，郁峥轻轻一笑，瞥了一眼柜台底的铁皮箱子。箱子里，最顶上的金属块上正铭刻着一枚火红色的符文。
“九叔，我没记错的话，你应该是火属性的单灵根吧？”
“对，没错。三品的人造灵根，算是高端货。”
九叔一直眼巴巴看着郁峥盯着拳套思考，怕影响他，只好闭嘴发呆，想着等今晚拳赛打完，要不要给女儿带些零食。这一张嘴，九叔的话匣子就合不上了。
“害，也甭说什么单不单灵根的，我们这些人造灵根，哪个不是单的？害，小郁啊…叔看好你，你那风系的异灵根可是天生的，虽然咱有病，但这病也不是不能治，是不？”
“而且呀，虽然吧，你现在是个黑户，干什么都不方便。但是吧，黑户也有黑户的好，是不？起码，你不用跟你九叔一样，年纪轻轻就要交生育税。唉，说到生育税，最近又有传言说，生育税要加收。自从联邦解体后，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……”……
“而且呀，虽然吧，你现在是个黑户，干什么都不方便。但是吧，黑户也有黑户的好，是不？起码，你不用跟你九叔一样，年纪轻轻就要交生育税。唉，说到生育税，最近又有传言说，生育税要加收。自从联邦解体后，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……”
这三年来，郁峥已经习惯了九叔的絮叨，全当个背景音听了，只不过时不时点一下头，假装自己在听。
郁峥计划好要铭刻什么符文，就关闭了目镜，催动灵力，手中没有刀尖的刻刀冒出一点青色的光亮，在略略昏暗的柜台显得格外耀眼。
心无旁骛、凝神聚气，郁峥的瞳孔中银灰色的光圈逐渐显现，其内似乎隐隐有神秘的符纹流动。
霎时间，郁峥目不见其色、耳不闻其声，万物在此刻消失，只余下最本真的元素。
刀随心动，火元素随着刀刃的轮滑，顺着黑岩铁的纹理，霸道地驱赶这里原有的纹路，留下了一枚歪歪扭扭的符文，那符文赤红仿佛燃烧着的烈焰；紧接着，木元素也顺畅地流出，在黑岩铁的表面留下了一串流畅的符纹。
郁峥的目镜又开始闪烁蓝绿色的流光。他板着脸，放下刻刀，凑得近些观察，似是审视、又似是欣赏。
防护板的材质是黑岩铁，色墨、哑光，多年的战斗在它身上留下了难以消弭的痕迹，如今更是被一分为二。郁峥在两半的防护板上分别雕刻了两道相似的符纹。不同于市场上常见的由几枚独立的符文构成的符纹，郁峥手下的符纹是一整串长长的、连续的整体，以状似“火”的纹路为中心向两侧延伸。
流畅、漂亮，至少以郁峥的眼光来看，这绝对是一串完美的符篆。
郁峥摩挲着符篆，点点头，满意地笑了笑，将防护板递给九叔，“九叔，你先试试，看看能不能用。”
九叔正滔滔不绝地夸耀他昨晚的拳赛，他是多么的雄姿英发，即使被突兀地打断，也不恼，只是笑眯眯地接过防护板，忙不迭地输送灵力。
刚刚接触了一点灵力，防护板上的符篆就亮了起来，九叔的眼睛也亮了起来，捧着手上的防护板，咧着嘴笑着，“害，这不就成了！小郁啊小郁，九叔就说你一定成。我家那败家娘们还不信，非要我再买个新的……”
郁峥点点头，表示正在聆听，手上也没闲着，从九叔手里把防护板接过，装回到拳套上。郁峥把拳套推给九叔，道，“九叔，修好了。”
“诶，成！这次就多谢小郁了。”九叔大笑，接过拳套，便迫不及待地套上，就地对着门外打了几拳，试试自己的宝贝是不是还如过往般顺手。
随即，防护板上的辅助符纹隐隐发挥作用，畅快的手感让九叔不由得眼前一亮，便又是几拳舞得虎虎生风，轻轻摘下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拳套，九叔惊喜又惊讶地看着郁峥，比了一个大拇指，笑着道，“小郁你这技术有进步了呀！加钱，加钱，这九叔可不能让你亏了。”
郁峥连忙摆手，表示拒绝，“不必了，还是原来的价位就好。我就刻了一个符纹而已，连材料都没用上，顶多算个人工费。”
郁峥刚刚从天工院离开时，身无分文，背着巨额债务，还是个黑户，尚未到达辟谷期，一度饿晕在街头。是九叔把郁峥从大街上捡了回去，喂了他一口饭，因此和九婶吵了一架，还帮他和老李头协商找到了一份去处。这份恩情郁峥一直没有忘记，因此九叔来修东西，郁峥向来只收一份材料费。
“也成，今晚你九婶回来了，晚上能吃顿好的，到时候九叔给你拿一份过来。”九叔虽是个粗人，但这三年来也对郁峥的性子有所了解，知晓他不会收下额外的价钱，便也没有多加坚持，“那九叔先走了，小玲今天旬假，我得陪她去挑一把趁手的武器。”……
“也成，今晚你九婶回来了，晚上能吃顿好的，到时候九叔给你拿一份过来。”九叔虽是个粗人，但这三年来也对郁峥的性子有所了解，知晓他不会收下额外的价钱，便也没有多加坚持，“那九叔先走了，小玲今天旬假，我得陪她去挑一把趁手的武器。”
说罢，九叔便不打算多留，和郁峥摆摆手就起身离开，走至路口，又回头和郁峥摆摆手，便走了。
不久，风送来轻微的鸟鸣，“啾啾”一只淡黄的小鸟随风而来，停在郁峥的柜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