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休沐日

翌日上午,窗外一只小鸟在欢快的叫着,阳光透过层层的叶子,最后形成一把散碎的点点金光,撒在了窗前的帘子上。

石珪睁开眼,自己感觉身体好了很多,脑袋还有些眩晕,但是已经不再疼痛。

石珪从床上坐起,披上衣服,走出了程金环的房间。堂屋里的桌子边坐着儿子石岳,石岳看见石珪走出房间来,也艰难的抱起手,歪歪斜斜的给石珪行礼,口中还含含糊糊的说道:“爹……早。”

石珪慈爱的笑道:“岳儿早,昨天睡得好么?”

石岳艰难的笑了一下,说道:“孩儿……睡得……好。”

石珪摆了摆手,笑言:“行了,岳儿你将养着,爹去洗漱一下。”接着就快步走出了堂屋,到了自己平常休息的屋子里,从床边的柜子上拿了些干净衣服,就出了屋子洗漱去。

等石珪再次回到堂屋上,程金环已经摆开了吃食,简简单单的一盆蒸豆子,还一大碗稀粥,这就是石珪家休沐日的日常,

程金环舀了一碗稀粥配上些豆子,就递给了石岳。

石珪坐在主桌上用筷子捻了捻豆子,无奈一粒也没有夹起来。程金环略微嫌弃的瞅了石珪一眼,就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十来粒豆子放在石珪碗里,然后拿了一柄大勺子放在石珪手边。

石珪呵呵一笑,对程金环说道:“孩他娘,等会我们把那个东西拿出来,削点煮水。”接着就抬起碗,把碗沿对着嘴边,用筷子扒拉着豆子吃。

程金环点了点头,却又说道:“那东西硬的象块石头,上次用筷子挑出来,用刀削,用针挑,都没搞下一块来,这次你又要用什么东西弄?”

石珪放下碗,胸有成竹的说道:“我昨天忽然想起来的,以前我们成婚的时候,你爹不是送了一套刀么?他老人家可是说过,那砍骨刀可是连牛骨头都能砍得断的。你说找出那刀来,不就可以了么!”

程金环有些无语,直接拿手想拍石珪脑门,但手到了半途,却又拐了个弯,拍在了石珪的小臂上,程金环嗔道:“你见谁家杀猪刀不保养就能用的?我爹送这刀二十多年了,我们家就没有用过,丢哪都不知道了,就算现在能找出来,恐怕都锈的得不成样子,这还能用?”

石珪也没想到还有这般变故,兀自嘴硬的说道:“也许磨磨,还能用?”

程金环被气的笑了起来,讽道:“你去磨,不说那刀还能不能磨,就算可以磨,等你磨到可以砍牛骨头,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够。”

石珪只好尴尬的笑了一下,还要再强制辩驳些什么的时候。

“吃饭!”

无奈程金环已经不想听石珪的“狡辩”,直接打断石珪的话语。

石珪只好闷着头,稀里哗啦的喝起稀粥,只是看石珪眉头紧锁的样子,估计还在不停的找办法。

忽然,石珪的眼睛一亮,抬起头就说:“你还记得我爹走的时候,留了一套木工具?”

“怎么啦?我记得是有这么件东西,但不是你自己收着的么?再说还不是十来年都没有用过了,指不定也锈的厉害。”程金环想了一会后,才犹犹豫豫的说道。

石珪一拍大腿,兴奋的说道;“不一样,我爹那套木工工具是别人送的,他也没有用过,所以那些刀具都是没拆过的,肯定还包着油纸。”

程金环迟疑了一下,还是说道:“就算可以用,那东西硬的像石头,可有用么?”

石珪晒然一笑,说道:“绝对可以,那是东街老杜头拿来谢我爹帮忙的东西,老杜头说过那刨刀可以刨开铁黎木,再说那里面还有凿子和锤子,实在不行,凿开那东西就是。”

程金环听后,也心中一定,也不再怼石珪,只是催着石珪赶紧吃完,去找东西。

石珪也不含糊,三口两口的就把碗里的东西吃完,起身就满屋子的去找东西了。

等到石珪在一个犄角旮旯里,找到那套木工工具,打开一看,果然所有刀具上都包着油纸。

石珪轻轻的揭开油纸,乌黑的刨刀浸满黄腻腻的油脂,银亮的刨刀刃口闪烁着寒光。

石珪把油纸轻轻的放了回去,拎起整包工具,放到小小的院子中央。接着又转身钻进了厨房里,取了一条长条凳子出来,这长条凳模样有些怪异,一头钉了一块厚实的木块,还有几根卡榫连在上面。

这是石珪老爹当年用的木工凳子,落在石珪手里后,就只能闲置在厨房里,当做放置杂物的支架了。

石珪把木工凳子放置好后,就组装起了刨刀,石珪凭着小时候看老爹做木工活的记忆,又顺着自己手里刨子零件的结构大小,先摸索着装了一把小巧的精刨子,然后去厨房里,顺手捡了几根柴火,固定在木工凳子,试着用精刨子,在柴火上推刨几下。平整和刨光

石珪细细的观察被推刨过的柴火,然后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。

石珪思忖着这精刨子的尺寸倒是比较适合,但是只能对木材进行平整和刨光,估计用来刨硬邦邦的天蚕卵还是够呛。

石珪又在工具包里挑挑拣拣,然后又花了些时间,再次组装了一把二刨子。

石珪记得老爹曾经说过,这二刨子俗名就叫二虎头,专门刮特殊不平整的毛料。

石珪拎着二虎头,在木工凳上试着推刨了几次柴火,然后再仔细观察一番效果,根据效果再用小锤调整一下刨刀的位置,重复几次之后,才达到了效果,石珪这才算满意的

石珪思忖着,二虎子的尺寸虽然稍微大了一些,但刨刀刨硬物的效果,还是很不错的。

石珪整理了一下木工凳子,又让程金环用筷子把天蚕卵夹到碗里,再拿出来放到木工凳的旁边,然后喝了口水,休息了一会,才准备开始刨天蚕卵。

石珪和程金环没有让石岳避开,在石珪和程金环忙出忙进的时候,石岳也只是坐在藤椅上,静静的看着父母在忙碌,也没有多问一句。

倒是程金环抽空给石岳解释了一句,石珪和程金环是在给石岳制作汤药。石岳听了也没多说话,仍是安静的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知道。

石珪让程金环把天蚕卵放在了木工凳上,然后用卡榫抠住天蚕卵,剩下的空隙,再削些木片,用小锤轻轻的敲进去,就这样忙活了大半天,才把难看灰扑扑的天蚕卵完全紧固住。

石珪侧着身子站在木工凳旁,两只脚成弓箭步,然后弯下腰,用两只手的食指顶在刨口的两侧,两个拇指要顶在刨手的后面,然后发力推动二虎头,在天蚕卵上刨去。

石珪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刨子,好在二虎头也慢慢的向前,一片薄薄的灰白色的薄片,缓缓的从刨子的出花口里冒了出来。石珪心中一喜,使劲的推了一下,结果刨刀就滑了过去。

好在刨刀总算是刨下那么小一片来了,石珪连忙招呼程金环,用筷子轻轻把那薄片,挑进旁边准备好的碗里。

可能是石珪用力不均匀,刨下来的天蚕卵薄片,并不是均匀的一片,而是呈厚薄不均匀的形状,中间薄的的几乎要断成两截。

石珪和程金环顾不得碗里的薄片,仔细的去看剩下的天蚕卵,并没有石珪想象中,天蚕卵外壳被刨开之后,里面汁水横流的景象出现。

那颗天蚕卵被刨去的截面也呈灰白色,看上去就像真正的石子一样,所有东西都完全浑然一体,不像一般的虫卵是层软壳包裹着浓浓的汁水。

石珪和程金环看了一会后,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,也就只能感叹一番,仙家之物果然不同凡响了。

程金环怕这天蚕卵刨开之后,会失了药效,就让石珪赶紧收拾。石珪刚慌脚忙手的把剩下的天蚕卵从木工凳上松开,程金环就拿了自己珍藏的丝巾,将天蚕卵包了起来,急匆匆的进了屋子,将天蚕卵放回小木盒里,仔仔细细的收藏起来。

这厢,石珪则麻溜的把两把刨刀解开,然后用细麻布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刃口,再用油纸把刨刀包裹起来,连同其他东西一并,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。

等夫妻两个紧赶慢赶的把东西一一收好,准备熬煮汤药的时候,又才发现贫瘠的见识,又一次拦在了面前。

这天蚕卵的薄片,要怎么熬煮?用什么东西熬?用什么水熬?要放薄片多少的量?要放多少水熬?要熬多长时间?什么算是熬制成功?

随便想一想,就有无数个问题冒出。好在夫妻两个,有前面成功推测使用玉简的经验,面对如此之多的问题,还能镇静面对。

于是石珪夫妻两回忆了白衣少年关于天蚕卵的所有言辞,在商量了半响之后,才决定剪下一丝天蚕卵,用药罐加井水熬煮一次试试,天蚕卵薄片的数量,足以让他们试上很多次了。

程金环从房间拿来剪刀,让石珪用力从薄片最薄的部位上剪下一丝天蚕卵,然后从石岳备用的新药罐中随便挑了一个,装上新打来的井水,再放入那一丝天蚕卵熬煮。

看着卟噜卟噜翻滚的药汤,冒出一缕缕白茫茫的雾气,石珪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,好在这天蚕卵汤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飘出来,没有产生石珪担心的浓香或是恶臭的气味。

渐渐的那一丝天蚕卵化在沸腾的汤水中,整个汤药变成灰白的颜色,看上去就像一股灰泥浆在翻滚。

程金环慢慢的关了火,将汤药倒在了两个瓷碗里,等汤药稍微冷却一点,就端起一碗,递给一旁的石珪。,随后自己也端起一碗,咕咚咕咚的喝了进去。

石珪看着程金环喝的如此爽快,也只好一咬牙,端起碗来大口喝了起来,这天蚕卵汤看着像灰泥浆,但却没有什么滋味,就是有点淡淡的泥草腥味,倒也不难喝。

喝完汤药后,夫妻两个按照事前商量的办法,程金环端坐着,石珪则站起来围着小院子不停地走,石岳则坐在堂屋里看着爹娘为他试药效。

石珪走着走着,肚子就开始不停乱响,隐隐有些腹痛袭来,石珪赶紧奔向茅厕,不想身边还有比他更快的,无奈石珪只有红着脸忍着。

等到石珪夫妻两上吐下泻一番之后,又开始浑身出汗,就算两人站在屋檐阴凉之处,那汗水也不停地冒出,甚至湿透了衣物,汗水中还隐隐有些腥臭之味。

按说一般人经过这样折腾,只怕也是精神萎靡,需要卧床休息了。但石珪夫妇两却是精神健旺,身体反而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,尤其是石珪,早上还隐隐晕疼的脑袋,现在也似乎完全好了,只觉得脑海中有股清爽怡人的感觉。

石珪和程金环相顾而视,都是满脸喜色,两人心里已经知晓,这天蚕卵不愧是仙家灵物,果真不同凡响。

尽管日头已经临近中午,程金环也顾不得做饭,把药罐里的汤药再倒出一碗,端去给石岳饮下,石珪则端了便盆,在一旁伺候着儿子。

等到石岳一番折腾之后,夫妻两给石岳冲洗一番之后,石岳明显看着精神好了许多,吃了程金环剥的一个鸡蛋之后,就回屋沉沉的睡去了。

等石珪和程金环重新洗漱一番,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时,脸上一直挂着掩不住的笑容。

程金环笑盈盈的说道:“石头哥,看岳儿睡得这么好,我这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。”说着就拿出块手绢,擦了擦眼角的泪花。

石珪笑眯眯的回道:“这二十年可算没有白等,只要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,就比什么都要好了。”

程金环点了点头,哽咽的说道:“这日子,可算有盼头了。”

石珪上前去抱住了程金环,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了一阵后,才插科打诨的说道:“小金子,你可别哭了,给你石头哥做碗面条去,这汤药啥都好,就是容易饿肚子。”

程金环忽然想到那些上吐下泻的不堪,红着脸挣脱了石珪,进了厨房操持起来。石珪跟着进了厨房,帮着程金环打着下手。

石珪一面摘菜,一面正色的对程金环说:“孩他娘,岳儿那边你要再说道说道,这可是我们家最大的秘密,可不能泄出去,要不咱们家可就会大祸临头了。”

程金环两只手不停地和着面,嘴里却毫不含糊的说道:“石头哥,你要相信我和岳儿,我肯定会和他再说,你得空也要跟他再说说。”

“我肯定会和岳儿再说说的。”石珪回道,他顿了顿,又关心的吩咐道:“小金子,待会吃完饭,你就赶紧去睡一睡,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!”

程金环扯了扯面团,随口回道:“睡一下也好,等起来吃了晚饭后,咱们也还得再合计合计,再准备准备,昨天你那样子可真吓人那!”

石珪嘿嘿一笑,拿起摘好的菜,去到井边,洗起来……。

正午的阳光撒向小院,袅袅升起的炊烟,荡漾出一片暖意。